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夜色如墨般悄然蔓延开来。城外不远处的土路上,两个身影正忙碌而有序地设置着路障。
李福薛敏。把斧头递过来,这哪是姑娘家干的活。
说罢,他紧握斧头,用力向大树根部砍去。
薛敏我去路上布置烟雾弹。
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后,两人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此时,夜色已深,亥时将近尾声。他们小心翼翼地藏身于路边茂密的茅草丛中,警惕地向外张望。此时土路绵延三公里内“大雾”缭绕,对面一米之外不见人。李福抬手看看时间子时将到,他起身来到土路上身体匍匐侧着头耳贴地面仔细倾听远处是否传来异常的声音,用心感受地面有没有轻微震颤。
不一会儿,他迅速起身来到草丛中低声告诉薛敏
李福来了,离这还有最多600米远。
薛敏顺着李福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两点微弱的光芒正逐渐放大,愈来愈近。随着距离的缩短,两辆卡车模模糊糊一前一后出现在视野里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也渐渐清晰可闻。
薛敏准备行动。
鬼子的军车上,铃木紧锁双眉目不转睛的注视前方面露不悦。
铃木什么鬼天气,出城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就起雾了。
日军司机少佐,现在是秋冬交替之际起雾不奇怪。不要担心,我们慢点走过这段路就没事了。
铃木快看,前面路中间是个什么东西。
日军司机看不清,雾太大了。
铃木停车!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撕裂了夜空的宁静,司机急忙下车,快步走向车头,心中满是不安地开始检查起四周的情况。
日军司机“少佐,前方有一棵树横倒在路中央,我们两人恐怕难以移开。”
铃木八嘎,还不快去叫人。
说话间,后车厢里陆续下来五六个身手矫健全副武装的特工。他们齐心协力对着那颗大树又扛又搬。
目睹这幕,李福心里止不住阵阵后怕。果然薛敏说的没错,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后果将不堪设想。
铃木则站在一旁,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以防有人藏匿在浓重的雾气中突然发起袭击。殊不知就在军车刚停下司机下来之时李福已经一个就地翻滚钻进车下安好炸弹启动计时器然后迅速离开了。
众人正忙碌地清理着路面,而薛敏则利用弥漫的大雾作为掩护,迅速地将手枪上膛,并装上了消音器。她冷静地瞄准了后方军车内的目标,只听两声轻微的闷响,子弹精准地穿透了玻璃,击中了车内两人。他们正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却毫无防备地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便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座位上。
按照既定的计划,李福顺利接管了运药的军车。与此同时,薛敏悄然登上了路边茅草掩映下的一辆备用军车,静静地做好了准备,只待时机成熟便紧随铃木一行人之后。
五分钟后,前方的路面终于被清理干净。众人迅速跳上车,铃木一声令下,军车便朝着赣州的方向疾驰而去。而等在岔路口旁的薛敏瞅准了这个绝佳的机会,驾驶着车辆紧紧跟在后面,不敢有丝毫松懈。
李福目送着两辆车渐行渐远,随后迅速启动了汽车,沿着前往江海城的道路飞驰。抵达预定的汇合地点后,他稳稳地停下车,熄灭引擎,在寂静中耐心等候薛敏平安归来。趁着这段空闲时光,李福下车来到车尾,伸手轻轻掀开篷布,仔细检查起车内装载的药品状况。当篷布打开的一霎那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一声,太震惊了。在微弱的手电光下只见三米高的车厢内药品装在纸箱里被码的整整齐齐,崭新的封条上标有“盘尼西林”四个大字。粗略算算一共两千箱左右,角落里放着一个上锁的大皮箱。外面没有任何说明,箱子旁还有两台发电机、若干成捆的纱布、十多桶消毒液。李福用嘴咬住手电,腾出手来一枪打坏大锁掀开箱盖。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箱红纸包裹的圆柱状物体,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
果然,随手拾起一个用力掰开,内里赫然散落数块银光闪闪的大洋,相互碰撞间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声响。这绝对是真品无疑!预估一下整箱大概有五万块只多不少。做完这些他激动的合上箱子放下篷布。心里连连赞叹这丫头够个人物。有勇有谋、遇事冷静、能力惊人,遗憾的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从说话态度,行事作风上倒有一些我党的味道,莫非她也是……,正在李福胡思乱想之时身后的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本能的举起枪对着声音的方向充满警惕
李福谁?
薛敏是我,薛敏。
李福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薛敏我没事,车子刚走出烟雾的覆盖区我就绊好和诡雷下车逃生了。那些鬼子特工一个没剩全干掉了。
李福铃木呢?
薛敏见后车不明原因停在路上时,他自己从前车下来上后面打开车门查看的,独享一颗诡雷就算是神仙也难逃此劫。
李福你手上的伤?
薛敏回来赶时间抄小路走树枝荆棘刮的担心等久了您着急,不碍事。
薛敏车上东西您检查过了?
李福嗯,西药两千箱都是盘尼西林,大洋五万块、发电机两台、消毒液纱布若干。
薛敏好东西,有了这些药前线的伤员就再也不怕伤口感染了。
李福那大洋怎么处理?
薛敏当然是和药一起运走,这些钱可以换粮食、武器、被服用品……等许多东西。
李福薛敏,今晚行动结束了。现在我得赶时间争取天亮前到达城里,这里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明日鬼子一定会严加盘查,街上大肆抓人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指示?
薛敏我收了人家那么贵重的大礼,不感谢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叫雅子的女人什么时候离开?
李福据黄翻译透露她非常喜欢临江城的风景和美食,所以计划多逗留几日。
薛敏那正巧既然喜欢就不要走了,留下她的命这种事我感到非常有趣。为她准备的回礼行动前我放到密室的桌子上了。您回去后千万不要打开,乔装打扮一下送到宪兵队。就说这是某个仰慕雅子小姐的富家公子委托您送的。
李福宪兵队门口岗哨查的挺严,计时器的声音可瞒不过鬼子的耳朵。
薛敏没有计时器,他听什么。等到那个女人解下缎带打开盒子的瞬间炸弹就会起爆。到时鬼子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了。
薛敏记住,在面对鬼子的盘问时,不要紧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的话语虽轻,却如同一道坚定的力量穿透夜色直达心底。
李福明白!哦对了,这烧饼你拿好留着路上饿了吃。那我走了。
薛敏路上小心!
目送着李福渐渐在夜色中走远,薛敏启动汽车一路朝南洲方向疾驰而去。这次与之前不同身边没有陌生人,不必时刻保持警惕。此次行动成功的喜悦让她的心从未有过的轻松,想到这些西药到了战场将会用来挽救成千上万条年青的生命,大量的银元将为拼死挣扎在前线的同胞换来温饱和武器弹药时她的内心终于感到一丝安慰。自己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白鸽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么就做个猎人吧,只要能为组织提供帮助哪怕是一丁点也没有遗憾了。她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马上回到南洲去见她的好姐妹还有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她多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他们分享这胜利的喜悦,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明时分,东方的天际渐渐染上了淡淡的鱼肚白。薛敏依然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城外那片熟悉的荒野中,四周用树枝和高草巧妙地进行了遮掩。随后,她脚步急促地返回南洲心中满是紧迫感。刚走进军统就差点迎面和刘成撞个满怀。
薛敏哎,小心!
伸手扶了一把他。
刘成哦,薛敏你回来啦。
薛敏想什么呢?怎么不看路啊。
刘成一个神秘的人。
无意中看见她的手缠着层层纱布,斑斑血迹从里面渗出来。
刘成你的手怎么了?
薛敏没事,不小心树枝刮的。
刘成这两天你还好吧?我——很担心你。
在刘成温柔的目光下薛敏很快败下阵来,慌忙松开左手插进口袋表情有些不自然。
薛敏你的学生你还不了解,我又不是小孩子。哎,他们不训练都围在那边干什么呢?
刘成国民政府请来的。一个有意思的家伙,据说是国际反战同盟会的人到下面军统各个分站为特工人员日常训练做技术指导的。他说是你的故人。这不柳如烟沈寒他们正围着他问长问短呢。
刘成刘成的话让她不禁莞尔一笑。
薛敏胡说!我一个普通特工每天不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就是训练哪里来的故人。
刘成这可说不好,薛大队长请吧。去见一下这个所谓故人的庐山真面目。
格斗场旁,大家围在一个德国人的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柳如烟克上校,哎呀真别扭我们中国百家姓里也没听说有这个字啊,算了就这样叫吧。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远在欧洲的德国人怎么可能认识我们姐大。你说你们是同学你多大了,最少三十过五了吧,我们姐大刚刚二十四岁这相差的也太多了,撒谎都不专业。该不会是昨天金站长带你去各个房间参观时看见我们姐大的照片觉得人家漂亮想追求人家了吧。
克劳斯我没骗你们,真认识她。照片我也有虽然是十年前拍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和你们的队长是同一个人。不信你们看。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轻轻递给了柳如烟。周围的人纷纷带着好奇的目光围拢过来,伸长脖子想要一睹究竟。
柳如烟嘶——邪门了,还真是姐大。
欧阳兰从这张照片来看,薛敏当时年纪尚轻,脸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婴儿肥,嘴角边浅浅的酒窝如同初绽的花朵,洋溢着青春的纯真与活力。稚嫩的面容与身后众人成熟稳重的神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翻过照片背面一行清晰的中文显现在眼前:三四年德国柏林军事学院留念。
冷月我认识队长时间最长,可是从来没听她提起上过欧洲。
童玲玲头儿小时后真可爱,你们看狙击枪都快有她高了。
陈术难怪她能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还知道德国皇家剧院的详细情况。
梁栋原来老大真是深藏不露啊。
克劳斯你们可别被她那副可爱的外表所迷惑,当年的她绝非等闲之辈。在学院中,每位同学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而她却与众不同——几乎每一项技能她都能掌握得炉火纯青,堪称全能。
沈寒上校,想不到您的中国话讲的真好
克劳斯那当然,是她教我的。她的德文也是那时候和我学的。
冷月队长回来了。
童玲玲对着薛敏刘成高兴的喊道
童玲玲头儿,快看看,这里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人群中,克劳斯不经意间抬眸,目光瞬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所吸引。是他认识的人,尽管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个子拔高了不少,脸庞也不再是昔日的青涩模样,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克劳斯Hi, Zhi'an! Lange nicht gesehen.Also bist du auch der Armee beigetreten.(嗨,芷安,好久不见原来你也参军了)
正当刘成与薛敏谈笑风生地向这边走来之际,一阵熟悉的德语声忽然传入耳中。薛敏的脚步瞬间停滞,一抹难以察觉的痛苦掠过她的脸颊,却如闪电般迅速消散。这般细微的变化,未能逃过刘成那敏锐的目光。
隐藏好情绪,她面色淡淡的看向对面的人。
薛敏克劳斯先生,听说您是打算下到各个军统分站对特工日常训练进行技术指导的。我可提醒你一句他们都是普通人听不懂您的德语。
克劳斯芷安,中国话我没忘。抱歉刚刚太激动了。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没见到你之前我总会想起和你一起拆弹、练习射击、徒手格斗,还有一起逃课翻墙偷偷跑出去上皇家剧院看钢琴演奏的日子。美好的时光真让人怀念啊。你走以后老师时常和别的学员聊起你来,每次他都为你这个爱徒感到遗憾。后悔当初没有能留下你在学院职教。这次我来中国他老人家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找到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和我一起回去。只有我们的学院才能让你的能力得到充分施展。那里才是你的舞台。~
薛敏请您替我谢谢老师的美意,不过这件事在当年离开时我已经和他讲得很清楚。我是中国人,我的家在遥远的东方现在这里需要我去守护。
克劳斯哦,那好吧。我记得当年你是和父母一起离开的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还在学校教书或是搞研究吗?明天我想去看望一下老师,不知他们可否还记得我这个洋学生。
薛敏不必,他们已经不在了。
克劳斯啊——怎么会这样!
薛敏克劳斯先生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把它忘了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刘成眼见气氛有些不对,马上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散了吧。陈术你带克劳斯上校去食堂吃点早饭,一会儿训练场见。
陈术是。
目送着众人走远刘成毫不犹豫地提起脚步,迅速向薛敏离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