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在城内一处幽僻的小屋中,展雄正襟危坐于电台前,手指飞快地敲击着电键,神情专注而凝重。信号声划破寂静的空气,仿佛一道无形的丝线延伸向远方。没过多久,对方回复的信息便流淌出来,他执笔在白纸上迅速记录下那段冰冷的文字: 近日,南洲陈术受国军委派,已抵小孤山,即对陈仓一众人等展开特训。原帝国计划是否更改,请中佐指示。 字迹工整却透着压抑的气息,每一个字符都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番思索后他迅速回电“全力设障阻止若事败,即刻命人赴临江利用两江会大小姐试探其身份”
“如果这把共党嫌疑的火烧到陈术身上看你薛敏,他的直接领导是否还能独善其身。”展雄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道。隐约间似乎能感受到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悄悄酝酿。
清晨的小孤山,雾气如薄纱般悄然散去,明媚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褪去了盛夏的炙热,多了一丝沁人的清凉。陈术经过一夜的休息,身体已恢复如初。他刚刚起身,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衣领,试图让自己的状态显得更加精神。就在他指尖轻触领口的一刹那,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叩叩叩——”
展雄请进。
小芋头陈先生,您的洗脸水!
稚嫩的童音令陈术心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他实在难以想象,这土匪窝里竟然还会有孩子。眼前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年纪,脸颊圆润,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透着天真与可爱。只是那瘦小的身躯显得过分单薄,满是补丁的粗布衣服松垮地挂在身上,更衬得他弱不禁风。昨晚照顾自己的那位哑巴女人,此刻正从孩子身后步履蹒跚艰难地挪步过来,将手里的箱子轻轻放下,随后朝陈术点了点头。
陈术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芋头爹娘都叫我小芋头。先生你是来这入伙的吗?
陈术乖。叫叔叔!
小芋头叔叔!
陈术哎。叔叔呀是来给他们当教官的。
小芋头教官是干啥的?像二当家一样吗?
陈术这个两者是不能比较的。叔叔是教他们本事重做好人的。
小芋头哦,叔叔好厉害。
陈术小芋头也很棒,这么小就能干活了。
小芋头二当家的说山寨不养吃闲饭的。可是我不懂只能听娘的话乖乖干活。叔叔啥是闲饭啊?
望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陈术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他抬起手,轻轻抚过男孩的小脑袋,耐心地回应着他那些稚嫩却令人心头微酸的问题。然而,他并不知道,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悄然转动。这个名叫小芋头的陌生男孩,将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再也无法割舍的深深牵绊。
陈术“闲饭”啊?让叔叔想想哦我知道了就是盐巴放多了的米饭。
小芋头原来是这个意思。那我放心了米饭长什么样没见过,幸亏我只吃窝窝头。
陈术哑嫂你的孩子很可爱。
原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这个陌生女子的眼中陡然升起一丝戒备。她稍稍向陈术点了点头,姿态疏离而冷淡,再无其他多余的举动。
陈术别紧张只是闲聊而已,谢谢你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有什么事让孩子通知我一下就可以。
陈术的出现,犹如一束阳光骤然闯入哑嫂那被黑暗吞噬的世界。在这暗无天日的土匪窝里,她和孩子已经熬过了一年多的时光,挨打挨骂早已成了生活的常态。尽管大当家并未过多刁难她们,可背地里二当家和那些手下却总是对她们娘俩呼来喝去,稍有不顺心便拳脚相加。然而,就在今天,哑嫂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触动——她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人,一个应当被尊重的普通人。眼前的男人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没有土匪那种凶神恶煞的模样,更不会满口脏话、粗俗不堪。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纯净而温和,没有一丝嫌弃,也没有半分厌恶,举手投足间透着得体与优雅。这样一个人,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救赎者。“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吧。”这个念头悄然浮上哑嫂的心头,带着些许迟疑,却又无法抑制地生出几分希冀。
哑嫂啊……巴……啊……
女人一边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一边向陈术打着手势。
陈术哑嫂你有什么事吗?
小芋头叔叔,我娘告诉你饭做好了大当家的请您下去吃饭。
陈术小芋头真聪明。等我洗漱完我们一起下去吃饭好不好?
面对陈术的邀请,方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孩子忽然沉默下来,小脸微仰,目光带着几分犹豫投向自己的母亲。见身旁的女人轻轻摇了摇头,那小小的身影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稚嫩的嗓音随之响起,语气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小芋头谢谢叔叔,不过我们不能去了,我和娘还有好多活没干完。你自己快点去吧,别让两位当家的等急了。
陈术好吧。
一楼布置简朴的大厅内,众人围坐在木制长桌旁,频频举杯向陈术敬酒。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等各种佳肴,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黑瓷碗中盛满了酒,在碰杯之际不时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为这热闹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欢愉的气息。
大当家陈仓陈教官,到了山寨别见外有啥事只管说话。你我都姓一个“陈”算是本家,看你的年龄最多三十出头那我就舍脸托个大叫你声兄弟了。
陈术大哥客气,让我陈术又多了一位亲人。
大当家陈仓痛快!干。
二当家腾义恭喜大哥恭喜陈先生。
大当家陈仓老二,以后好好配合陈兄弟训练。
大当家陈仓兄弟,咱们手下的这伙人在外看来可能就是帮散兵游勇,可你不清楚他们以前都是穷苦出身的百姓被这该死的世道逼得没办法了才不得不上山为匪。论起打鬼子他们个顶个的都是爷们谁也没怂过。只是现在准备加入国军还是欠点火候,哎呀说白了就是短练。所以大哥恳求你一会儿训练他们时遇到笨的,不长眼,想捣乱的你是该打打该骂骂哥哥我绝不护短。
陈术那样我不真成法西斯了吗。其实和武力惩罚比我更倾向于以能服人。
二当家腾义好一个“以能服人”。那么陈先生打算给兄弟们来个怎么样的“以能服人”法。咱先丑话说到前头昨晚坟地那事可不作数。胆大的人我们山上不是没有。
陈术哦?那依二当家的意思呢。
大当家陈仓老二别犯浑。
二当家腾义大哥,你这就冤枉我了。不是我有意和陈先生过不去,而是你看看他的面相。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讲个话都文邹邹的。知道的是个教官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个白面书生呢。我的提议也是为他着想,不然兄弟们看见面前站个文质彬彬的酸秀才给他们纸上谈兵谁乐意啊。实在是难以服众。
大当家陈仓这……
陈术好,就依二当家的意思办,入乡随俗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或着你们才会满意。
二当家腾义陈先生不愧是军统来的要员,果然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我们来陪您玩三个游戏。如果您赢了,弟兄们心服口服今后绝对配合训练。但是如果您运气差技不如人那对不住了,您啊哪来的回哪去。怎么样,敢玩吗?
陈术陈某随时奉陪。
大当家陈仓好,我来当评判。
二当家腾义那现在咱们接着喝酒!
二当家腾义哑婆子!哑婆子你他娘的嘴巴不会说话眼睛也瞎了,没看见桌上没酒了快点去抱酒坛来,今天我们要和陈先生不醉不归。
听见二当家的大声叫嚷,很快哑嫂神色慌乱拖着不听使唤的左腿一瘸一拐的从后厨走出来,沉重的酒坛被双手小心的护在怀里生怕有一点闪失。可是有时越在意的越会出纰漏就像现在,哑嫂终于把酒坛抱到桌旁正欲倒酒时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摔倒在地。坛子摔烂酒水满地横流陈术的衣服也未能幸免,刚刚还高声叫嚷的男人腾的站起冲到她面前对着胸口上去就是一脚。
二当家腾义踹死你个臭娘们,倒个酒都不会我还留你干啥。吃闲饭的废物!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又要举起拳头。
正在二当家怒不可遏的叫骂中突然从后厨跑出一个小男孩快速跑到哑嫂面前小小的身躯紧紧的护住她。此时的女人虽被吓得瑟瑟发抖却一次次的试图推开男孩并不断摇摇头眼中带着倔强和哀求。拉扯间一块鸡蛋大小的发霉窝窝头从孩子的口袋掉落滚到陈术脚边。
小芋头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小芋头娘,我不走,小芋头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二当家腾义滚!小兔崽子少跟我来这出,母慈子孝的戏码老子见多了。就凭你也想拦住我。做梦。
大当家陈仓老二,过分了啊!
陈术二当家的你大人大量何必为难一个女人和孩子。而且这事要传出去也不光彩吧。寨里的弟兄谁人没有母亲或妹妹呢。
二当家腾义想不到陈先生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陈术我想这个词并不适合我,现在不是大清,哑嫂和孩子就算是佣人,但在人格上与你我一样是平等的。即使做不到喜欢那么最起码的被人尊重他们还是应该有的。
大当家陈仓听到没有,老二以后把性子改改别老是摆出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架势。记得当年我们哥俩结拜时你可不这样的。
翌日,凉风轻拂,满山的秋叶为训练场披上了一层斑斓的外衣。众人齐聚于此,目光聚焦在二当家与陈教官身上,等待着那场备受瞩目的赌约拉开帷幕。气氛因秋意的浸染显得格外凝重,又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期待。
二当家腾义陈先生准备好了吗?
陈术当然。
二当家腾义好我们今天要玩的游戏有三个,分别是比胆量的“阎王点卯”、比刀法的“穿心引线”,比身手的“一决高下”。不过话得说明白除了第一个我亲自和陈先生较量剩下的两个由寨里的兄弟来作陪怎么样陈先生可否有不同看法?
陈术没有意见,
陈术大当家游戏可以开始了吗?
大当家陈仓开始!
二当家腾义陈先生你是军人应该对各类枪支不陌生,第一关我们就用这把左轮来定输赢。
陈术纳甘M1910左轮手枪。采用侧摆装填设计弹容量7发。确实是把好枪。
二当家腾义有眼光!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我来装填一发子弹。而后你我二人轮流对自己太阳穴开枪,是生是死由阎王来定。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是“哗啦啦”的短暂脆响,二当家已经麻利地完成了子弹的装填,弹巢快速归位旋转,动作干净利落。他顺手调转枪柄,将那沉甸甸的武器稳稳递向陈术。
二当家腾义来者是客,陈先生请吧!
陈术恭敬不如从命。
陈术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接过枪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太阳穴扣动扳机。面对死亡要说没有恐惧是假的,但与陈术而言却也不多。从军多年早以见惯生死自己无父无母世间可留恋的人亦有归属。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而且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一定把握的。眼前的左轮弹容量7发,藤义让自己开第一枪哪里是因为什么“来者是客”分明是在增加对手的失败率。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装填子弹的那一刻陈术的注意力已经在手枪上了,直到弹巢旋转完毕确定子弹位置悄悄记在心里。就目前子弹所处位置要想活命取胜激发顺序宜单不宜双,二当家的举动正中陈术下怀。
陈术该你了,二当家。
二当家腾义好,陈先生爽快,老子也不能认怂看我的。
二人你来我往,轮流将冰冷的扳机对准自己。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气氛随着每一次枪声愈发压抑。在场的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却无一不在心底为他们捏一把冷汗。眼见开枪的次数逐渐增多,藤义的神情开始显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滑落脸颊。而陈术则依旧神色如常,动作沉稳地接过手枪,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再递回对方手中。然而,当陈术第三次将枪递到藤义面前时,藤义的脸色已然惨白如纸。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无论如何努力,那把沉重的枪仿佛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始终无法握稳枪柄。
大当家陈仓老二你咋回事,该你了。难道你要让陈兄弟看咱们山寨的笑话?
二当家腾义大哥,依我看这场游戏到这里结束吧,马上就第七枪了。
大当家陈仓胡说,我点着数呢到你这刚好第六枪。接着比怕啥这里面装的又不是真家伙。咱们小孤山的人赢要赢的光明磊落输也要输的坦坦荡荡。
二当家腾义我不比了,这场就算陈先生赢还不行吗。他远道而来第一场就算送给他的见面礼。
陈术二当家礼物太重,陈某怎敢愧领。你不开枪我帮你。
他猛然一把抢过手枪,毫不犹豫地抬手对准天空扣下扳机。“砰!”一声枪响划破天际,一只飞鸟猝不及防,应声坠落。
陈术大哥,二当家心善不忍杀生那么这个恶人我来做好了。
大当家陈仓老二你……真是太不仗义了。
大当家陈仓现在我宣布第一局陈兄弟胜。
“啊……陈教官真英雄”众人欢呼的同时也在心里暗道二当家太阴险不够条汉子。当然凡事也有例外大当家刚宣布完比赛结果时人群中跑出两个人一矮一高,一胖一瘦匆匆来到藤义面前一脸谄媚。
熊三儿二当家您没事吧,手咋抖成这样。
马六我给您擦擦汗。刚才的事我们看见了您别泄气要怪就怪姓陈的那位踩了狗屎撞大运。我相信下面的两场他一定没有这么好命。
熊三儿更可恨的还多事。
他们两人在藤义耳边小声嘀咕什么大当家没听清,但是麻杆马六的面容变化可没逃过陈仓的眼睛。
大当家陈仓呦,下面那不是赛雄鹰马六吗。去趟南洲你那鹰钩鼻子咋混丢了。
马六意外,纯属意外。
什么事不提还好兴许没人注意陈仓一嗓子喊出来,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熊三身旁的麻杆。这才注意到原来高挺的鼻子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黑乎乎的狗皮膏药贴在鼻子的位置更绝的是上面还不忘扎两个小洞。再一听他的声音更让人捧腹大笑,没了鼻子兜风说起话来哼唧哼唧,活似只发情的老母猪。
大当家陈仓说,到底咋回事!别逼我亲自动手。
马六小的和熊三儿按二当家的吩咐上南洲去打算找个手艺好的铁匠来咱们山上打造家伙。午时饭口多喝了两杯,在鸿运楼看见个唱曲的姑娘然后就……
大当家陈仓让人家收拾了?
马六那倒不是,是另一个人。长的挺有味道丹凤眼柳叶眉白白的皮肤又滑又嫩。可是谁料到他是个正宗的爷们啊,好像还是个军爷。
大当家陈仓哎,可惜了!
马六就是,大当家您是没看见他长的有多俊。
大当家陈仓去你娘的狗日的东西,我是说可惜他咋不割了你的命根子让你到处发情。来人给我拉下去赏他二十鞭。记住我要沾盐水带响儿的。
马六大当家饶命,大当家饶命啊……
“丹凤眼、柳叶眉,皮肤白净,当兵的,在南洲”。割鼻子这种荒唐事也只有梁栋那小子能干出来。陈术心中暗笑道。同时也为心里的那个人感到叹息,薛敏啊薛敏一个没正形的柳如烟就够你头疼了这下好又加个梁栋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