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王 耀,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掀开衣服,腹部的伤口依旧可怖,但我没觉出什么疼痛。
我的身体已经同战火一起掩埋在诺夫哥罗德的土地上。
我本以为我会回家,看看母亲,还有长成大姑娘的春燕。
可或许是万尼亚的画实在是太生动了,我留在了这,留在了这幅肖像身边。
喔,我每次都忍不住庆幸,不是手雷炸药夺走了我的性命。
是一颗子弹,它或许搅烂了我的脏器,但谢天谢地,我把信封和画像放在了我的胸口,贴着我的皮肤。在这个最接近我心脏的地方,它们完好无损。
而那个在我弥留之际哭成泪人的女同志,尼娜,谨记着我的遗言。在莫斯科,由她经手,我完成了和所爱之人的最后一次嘱咐,以及告别。
给伊万的信上我只写了一句话,我回妈妈那里去了。
或许我应该再多写点,至少应该为了那天在莫斯科不告而别向他好好道个歉。
但就像分别一样,死亡也只需要一声道别。
在我看来,妈妈是妈妈,祖国是妈妈,大地也是妈妈。
我想那个执拗的青年,我的爱人,他一定会觉得我回国去了。
就像我看他一般,他觉得我就是生命。
生命怎么会死亡呢?
于是我说:
耀万尼亚,我去找妈妈啦
即使知道伊万听不见。
……..
在那两封书信寄出后,我本以为我该走了。
回我的祖国去。
可是没有。或许是因为我死在了这儿。
我等待着回归祖国的那一天,但在这之前,我依旧爱着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所孕育出的人。
我亲爱的万尼亚。
在完成我的遗愿后,尼娜也开始着手自己的着落。令我意外的是,尼娜的亲人已经在这长达四年的战争中全部去世。
尼娜亲爱的王 耀同志,我实在想不到您独自在博物馆里的样子,没有家人,没有祖国,这实在太孤独了。
她那一天就这样摸着我肖像的边沿,轻声对我说。
我成了一个孤单的灵魂,她却是更加值得怜惜,
她成了一个孤独的人,同样没有家人。
尼娜或许有些冒昧,未经您的同意,但我最终还是想把您带回我的家乡去。或许这可以当作我埋葬了您的报酬,或许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单的人吧。
她说这句话时,是盯着我的眼睛。
万尼亚的画上,我的眼睛。
我为可以鼓舞一个年轻的生命感到荣幸。
……..
在这之后,尼娜把我带回了她的家乡,一个叫做白杨村的地方,它坐落在伏尔加河畔。
不久前,这里刚刚经历解放。
或许大地和白杨还没从战争的阴霾里彻底恢复过来,但这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花一般的笑容。
这并不是我瞎说的,因为在他们的脚下,新生的小白花正开得坚强。我可以感受到的,那渺小而又不可忽视、努力吸收着焦黑大地里残存的养分的生命力。
这就是生物的魅力,这就是生命。
尼娜把我挂在了墙上,在她破旧狭小的屋子最显眼的地方,我成了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