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女爷爷,我们就要到了,看,就在前面!
老人身侧的小女孩突然指向前方,脆生生的童声却似惊雷般炸醒了我的怔愣。
哦,不,他不会是…
逃避似的,我看向女孩手指向的方向。
在那里,除了一幢有些陈旧的屋子外,再没有什么人为的造物。
——那是尼娜的房子。
老人紫色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仿佛那里存在的,不止那一栋陈旧的屋子。
老人到了吧…到了啊。
他的声音是如此苍老,如他这个人般;但它又是如此亲切,和我的万尼亚一样。
我听的出来的,那个矫健的骑兵,那个侦察兵!
骤然的,我的耳边响起了细微的、呜呜的风声。
耀……..
灵魂是用不着呼吸的,我的血红细胞早已随着身体消逝了。
但用不着吗?
灵魂是怎么也不会哭泣的,但那是什么?那是风声,那是遗憾。
我的万尼亚,我怎么忘了呀?
我明明早在睡着的那天就明白了的,等待是这世间最磨人的那一类东西。
我逃避着睡去了,而你,你还在等待。
所以灵魂也一并老去。
老到我认不出你。
那扇木门被约翰打了开,而我,作为一个灵魂的我,是如何也关不上的。
伊万,万尼亚,你真得要进去吗?
你分明期待的不是那一幅你为我画的肖像。
我永远年轻,我不会老去,所以我不会给你一个拥抱!
他终于还是进了这间屋子。
还记得吗,尼娜把肖像挂在了这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于是那双期翼的紫眼睛里一下子就充满了迟来的了然与哀伤。
他即刻就懂了。
耀万尼亚,我说过啊,我回妈妈那去啦…
但人又怎么能听见一个灵魂的低语呢?约翰将我的肖像取下,递给了伊万。
我可怜的爱人即刻就紧抱住了它。
没有人扶着他,谁会想打扰这样一个老人,和他年轻的爱人的重逢呢?
不过灵魂是这世上最自由的一类事物,我很轻易地走入了肖像中,走入了伊万的怀抱。
他正抱着一幅年轻的肖像,活着的人都瞧见了;
而他正在拥抱他久别重逢的爱人。他不知道,活着的人也当然瞧不见。
只有我,一个看不见的亡魂。当我真正被伊万拥住时,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渴望着这一天。
爸爸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去看春燕的吗?
这就是遗憾,这就是,爱。
来吧,可怜的大家伙,让我抱抱你。
我毕竟不是像你一样的画家。比起你的样貌,我更熟悉你的骨骼。
所以原谅我吧,伊万,原谅我没有在第一瞬就认出你。 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爱着你的人都不会认为那苍老的灵魂是属于你的!
就像你所期待着的是我仍留于世间的生命一样,
而我,我一直认为,我的骑兵,我的侦察兵,你!一个热爱着生命的画家,你的灵魂是绝不会老去的。
不要哭了,万尼亚。任何一个爱着你的人都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而我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