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越来越响,青铜棺椁的震动也愈发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棺而出!漆黑的潭水沸腾般翻滚,无数苍白扭曲的尸蜒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疯狂地窜出水面,又跌落回去,发出令人作呕的扑打声。
“开火!”张启山反应极快,厉声下令,手中的枪率先喷出火舌,子弹狠狠撞在青铜棺椁上,溅起一串火花,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阻止其震动。
亲兵们也纷纷开枪,子弹密集地倾泻在棺椁和潭水中,打碎了不少尸蜒,腥臭的汁液四溅,但更多的尸蜒前仆后继地涌来,甚至开始试图爬上岸边!
“没用的!佛爷!寻常刀枪对付不了这玩意!”齐八爷抱着那个黑色盒子,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后退,“得用克制的法子!黑驴蹄子!墨斗线!快!”
二月红身形灵动地避开几条试图缠上他脚踝的尸蜒,水袖挥舞间蕴含巧劲,将靠近的污秽之物扫开。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震动的棺椁,脸色苍白如纸,并非全然因为恐惧,更因为那里面可能存在的、关乎他最后一丝希望的东西正在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
李景异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那双桃花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兴味。他指尖夹着的符纸倏地燃尽,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翻涌的潭水。
“定!”
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原本沸腾的潭水竟真的微微一滞,那些疯狂窜动的尸蜒动作也明显迟滞了片刻。
然而,棺椁的震动并未停止,那“咯咯”的怪响反而变得更加急促尖锐!
“三爷!这煞气太重!您的符箓压不住太久!”齐八爷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随身布袋里往外掏东西。
张启山见枪械无效,啐了一口,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眼神狠厉:“压不住就打!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在作祟!”他军旅出身,煞气极重,此刻被激起了凶性,竟要上前硬撼那棺椁。
“佛爷,别冲动!”二月红急忙出声阻止,他看出那棺椁周围气息极其不稳,贸然靠近恐有大祸。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
青铜棺椁的盖子猛地被一股巨力从内部掀开,斜斜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潭水中,激起丈高黑浪!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黑气如同实质般从棺内喷涌而出,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腐臭!手电光柱在这黑雾中变得昏黄模糊,能见度急剧下降。
“小心!是尸煞魔气!”齐八爷尖叫着,将一把朱砂混着铜钱撒了出去,暂时逼退了涌向他们的黑气。
在黑气的中心,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地从棺椁中坐了起来!
那已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体,全身皮肤干瘪发黑,紧紧包裹着骨架,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它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咆哮,露出尖利的獠牙,身上还穿着早已破烂不堪的西汉贵族服饰。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终于从它喉中挤出,震得整个墓室都在嗡嗡作响!
它猛地转过头,那双幽绿的空洞“眼睛”瞬间锁定了离它最近、且手中拿着那个黑色盒子的齐八爷!
“妈呀!”齐八爷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瞬间将他笼罩,吓得魂飞天外,手里的盒子差点脱手。
那尸煞猛地从棺椁中跃出,竟如履平地般踏着翻涌的潭水和尸蜒,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齐八爷!带起的腥风恶臭令人窒息!
“找死!”张启山怒吼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迎了上去,军用匕首带着破风声直刺尸煞心口!他不能看着齐八爷死在这里。
铿!
匕首刺中尸煞的身体,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刺入半寸便再难深入!尸煞毫不在意,利爪带着恶风直抓张启山头脸!
张启山险之又险地偏头躲过,军装肩膀却被划破,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黑紫色抓痕,一股阴寒尸毒瞬间侵入!
“佛爷!”二月红惊呼一声,水袖如灵蛇出洞,猛地缠住尸煞再次抓向张启山的利爪,用力一拽!竟是硬生生让其轨迹偏了几分。
尸煞的力量大得惊人,二月红被带得一个踉跄,素白的衣袖也被尸气侵蚀,瞬间变得灰败。
李景异眼神微冷。他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齐八爷,又看了眼受伤仍不退的张启山和险些被拽倒的二月红,终于不再作壁上观。
“退至祭坛艮位!”他清喝一声,同时双手结印,数道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符箓自他袖中飞射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贴向那具凶戾的尸煞!
符箓触及尸煞身体,顿时发出“噼啪”的灼烧声,黑气不断被净化消散。尸煞发出痛苦的嘶嚎,动作明显一滞。
张启山和二月红趁机后退,与齐八爷汇合到李景异所说的方位。齐八爷慌忙查看张启山的伤口,脸色大变:“好烈的尸毒!”急忙拿出解毒药粉敷上。
尸煞被符箓所伤,凶性大发,彻底无视了其他人,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屡次出手阻挠它、并且气息让它极其厌恶的李景异!
它咆哮着,周身黑气再次暴涨,竟将那些金色符箓一点点逼离身体!它猛地张口,喷出一股浓郁如墨的尸毒,直射李景异!
“景异小心!”二月红失声喊道,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张启山也握紧了匕首,肌肉紧绷。
李景异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面对那足以瞬间腐蚀血肉的尸毒,他只是微微抬起了手,指尖那枚玉戒骤然爆发出柔和却强大的白光,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
嗤——
尸毒撞在光屏上,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蒸发,未能伤他分毫。
他看着那狂暴的尸煞,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仿佛在惋惜一件精美的瓷器出现了瑕疵:“本想留你个全尸……既然你自己不愿,那就只好……”
他话未说完,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无比。他并指如剑,凌空虚划,一个复杂古老的血色符文瞬间在他指尖凝聚成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那血色符文出现的瞬间,整个墓室的阴煞之气仿佛都被压制了下去,连那狂暴的尸煞都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竟然后退了一步!
齐八爷看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抖:“这……这是……”他认不出那符文,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那绝非正道术法!
张启山和二月红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震惊地看着李景异。他们从未见过他施展如此……可怕的手段。
李景异指尖的血色符文愈发璀璨,他缓缓抬起手,对准了那具瑟瑟发抖的尸煞。
就在他即将打出这毁灭一击的瞬间——
“三郎。”
一个清冷、甜腻,却带着无尽寒意的女声,突兀地在墓室中响起。
声音来自……那个被齐八爷紧紧抱在怀里的黑色盒子!
盒盖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隙,一缕淡淡的红烟飘出,凝聚成一个极小、却眉眼清晰的红色纸人,正歪着头,看着李景异。
岳绮罗!
她竟然分出了一缕魂魄,附着在这盒子中的某个物件上,跟随他们进入了古墓!
李景异动作猛地一顿,指尖的血色符文微微晃动。他皱起眉,看向那个纸人:“绮罗?”
那红色纸人发出咯咯的轻笑,声音回荡在阴森的墓室里,显得格外诡异:“这东西的魂魄虽然污浊,但怨气倒是精纯……别浪费了,留给我的小宝贝们打牙祭吧。”
她话音落下,那原本凶戾的尸煞像是遇到了天敌克星,竟发出一声哀鸣,周身黑气不受控制地被吸向那个红色纸人!纸人如同无底洞般,贪婪地吞噬着尸煞的怨气和本源!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不可一世的尸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消散,最终化作一堆飞灰,散落在地。只剩下那套空荡荡的破烂服饰。
吞噬了尸煞的红色纸人似乎满足地晃了晃,化作一道红光,重新钻回了黑色盒子里,“啪”的一声,盒盖合拢。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岳绮罗出声到尸煞被吞噬,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墓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水滴声,和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齐八爷抱着那个仿佛烫手山芋的盒子,浑身抖得像筛糠,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盒子让他感觉如此邪门了!
张启山捂着发黑流血的伤口,看着那盒子,眼神无比凝重忌惮。他终于更深刻地认识到,李景异身边那个女人的可怕。
二月红脸色煞白,看着李景异,又看看那盒子,心底泛起无边的寒意。那个女子……竟能以这种方式存在?那景异他……
李景异沉默地站在原地,指尖的血色符文早已消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八爷怀中的盒子,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煞气冲天的一幕只是幻觉。
“好了,”他拍了拍手,语气轻松,“麻烦解决了。八爷,看看那盒子里,除了‘她’感兴趣的东西,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了那具已经空荡荡的青铜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