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血腥味，混合着一种电子元件烧焦后的刺鼻气味。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剧烈晃动，映出鬣狗和老鼠惊魂未定的脸。
陈景异（毒蛇）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手臂伤口的剧痛。但他此刻完全忽略了疼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趴伏在简易通讯设备上的身影。
“牧羊人”。
他死了。就在他们进来之前，或许就在那枚诡雷被触发的短暂时间里，被人从背后近距离一枪毙命。手法干净利落，绝对是专业人士所为。
有人抢先了一步。
是谁？黑猫还派了另一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狙击手？或者，是“牧羊人”自己的仇家？
无数的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上陈景异的思维。他强迫自己冷静，手电光快速扫过尸体周围。
设备被破坏了，硬盘被取走，但破坏者似乎走得很匆忙，或者说，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只取走核心存储部件。
陈景异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搜索着每一寸地面，每一个角落。尸体手指微微蜷曲，指甲缝里似乎沾着一点奇怪的、非泥土的暗蓝色污渍。他蹲下身，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那点污渍刮取下来，藏入一个微型证物袋。
然后，他的手电光定格在桌子底下，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尸体倒下时部分掩盖的缝隙里。那里，有一个微小得不仔细看绝对会忽略的金属反光点。
他示意鬣狗和老鼠警戒洞口，自己则费力地用没受伤的手挪开尸体（触手尚有余温，让他胃部一阵翻涌），从那个缝隙里，抠出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沾着血迹的加密芯片！
不是常规的存储卡，而是某种特定型号设备专用的高阶加密芯片！
抢先一步的人，遗漏了它！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陈景异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迅速将芯片擦净，藏进最贴身的暗袋，动作快如闪电。
“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他对着手下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显得有些嘶哑变形，正好完美掩饰了情绪。
鬣狗和老鼠立刻在狭窄的矿洞里翻找起来，自然一无所获。
“妈的，白跑一趟！东西让人抢先了！”鬣狗骂骂咧咧，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 “还死了这么多兄弟……”老鼠哭丧着脸。
陈景异站直身体，墨镜后的眼神冰冷地扫过“牧羊人”的尸体，又看向两个手下。
“不是白跑。”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任务失败的阴郁和愤怒，“至少知道是谁干的。”
他必须给他们一个解释，一个符合“毒蛇”逻辑的解释。
“这手法，像是‘秃鹫’那帮杂碎干的。”他信口胡诌了一个周边区域小股势力的名字，将水搅浑，“抢老大的货，这笔账，回去有的算了。”
他需要将抢先一步者的嫌疑引向外部，避免黑猫将怀疑直接锁定在可能存在的“内鬼”或他本人身上。
“走！这地方不能呆了！”
他率先转身，带着两人快速退出矿洞。
重新回到越野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任务看似失败，还损失惨重，回去面对黑猫的怒火，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陈景异握着方向盘，受伤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他心中却燃烧着一团冰冷的火焰。
加密芯片紧贴着他的胸口，像一块滚烫的炭。
里面有什么？黑猫不惜灭口也要得到的？或者说，“牧羊人”不惜躲在这里也要保护的？
还有指甲缝里那点暗蓝色污渍，又是什么？
这些疑问，像黑暗中闪烁的微光，既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返程的路似乎更加漫长而煎熬。陈景异一路沉默，脑中飞速运转，设计着回去后的说辞，揣摩着黑猫的反应，更重要的是，思考着如何将芯片和样本送出去。
通讯依旧管制，补给车还要等好几天。他等不了那么久。
接近K2基地外围哨卡时，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监视感再次包裹上来。
例行检查，搜身，车辆被翻得底朝天。陈景异配合着所有程序，面无表情。藏芯片和样本的地方极其隐秘，他有信心避开这种常规检查。
果然，哨兵一无所获，放行。
车队驶入基地核心区域。熟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黑猫果然在等着他们。就在那间碉堡办公室门口，遮阳镜下的脸看不出喜怒，蝰蛇像条忠犬一样立在一旁。
陈景异从车上下来，带着鬣狗和老鼠，走向黑猫。他刻意让步伐显得有些沉重，脸上带着任务失败的阴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演出来的）对惩罚的畏惧。
“老大。”他停下脚步，声音低沉。
黑猫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尤其是在陈景异渗血的手臂和空荡荡的车队后面停留了片刻。
“东西呢？”黑猫的声音平板无波。
“我们到了地方，‘牧羊人’已经死了。东西被人抢先拿走了。”陈景异回答，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甘，“看手法，像是‘秃鹫’的人干的。我们折了三个兄弟。”
他主动抛出替罪羊，并将损失惨重的情况先行说明，抢占一丝话语上的主动权。
黑猫沉默着。那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鬣狗和老鼠几乎要站立不稳。
几秒钟后，黑猫极浅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陈景异：“死了？”
“是，一枪毙命。我们到的时候，尸体还是温的。”陈景异补充细节，增加可信度。
黑猫又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秃鹫？就凭他们？”
陈景异的心猛地一沉。黑猫不信。
“现场还发现了什么？”黑猫追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设备被破坏了，硬盘被撬走。对方很专业，没留下太多痕迹。”陈景异谨慎地回答，绝口不提芯片和样本。
“专业……”黑猫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遮阳镜微微转向陈景异受伤的手臂，“你也挂彩了。对方这么厉害？”
“矿洞口有诡雷，吃了点亏。”陈景异坦然承认，这无法隐瞒，“交手的时候，对方火力很猛，不像普通角色。可能是秃鹫请了外援。”他坚持将祸水外引。
黑猫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墨镜，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
陈景异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维持着那副任务失败后郁闷、愤怒又不乏一丝委屈（对黑猫情报不准的埋怨）的复杂表情。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黑猫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知道了。下去吧。受伤的去医务室。”
没有预想中的雷霆大怒，没有进一步的盘问。
但这比任何惩罚都更让陈景异感到不安。黑猫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诡异。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如蒙大赦的手下转身离开。
走出十几米远，他依然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的背上。
回到宿舍，反锁上门。陈景异靠在冰冷的铁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内衫。
第一关，暂时熬过去了。
但黑猫的怀疑，绝对没有消除。那平静之下，恐怕酝酿着更可怕的风暴。
他必须尽快行动。
他小心翼翼地从暗袋中取出那枚染血的加密芯片和那个微小的证物袋。
芯片需要特定的读取设备，基地里绝对没有。那点暗蓝色样本，也需要专业分析。
如何送出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部加密手机上。通讯管制之下，它无法发送大量数据，但……或许可以发送一个极其简短的、经过加密的预警信号？或者一个特定的求救代码？
风险极高。蝰蛇的探测器可能就在附近徘徊。
但相比芯片和样本在手里多留一刻的危险，这个风险，或许值得一冒。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组装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信号格微弱地闪烁。
他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指尖冰凉。
就在他即将按下的那一刻——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粗暴！
“毒蛇！开门！老大紧急召见！”是蝰蛇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厉色和一丝……兴奋？
陈景异的心脏骤然停跳！
又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拆解手机，分散藏好，芯片和样本也迅速隐匿。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恢复惯有的阴沉和不耐，猛地拉开门。
“又他妈什么事？！”他吼道。
门外，不止蝰蛇，还有另外两名黑猫的贴身护卫，眼神冰冷，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气氛，截然不同。
蝰蛇脸上那道疤扭曲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老大请你过去，立刻，马上。”
这一次，看起来不像上次那么简单了。
陈景异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被发现了？哪里露出了破绽？是芯片？是样本？还是……那部手机刚才极其短暂的开机信号被捕捉到了？
没有时间思考。
他看着蝰蛇和他身后那两名护卫的架势，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带路。”他冷冷说道，迈出了宿舍。
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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