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扫过窗纸时，白璃正蹲在药圃里给紫灵参浇水。她腕间的玉镯沾了晨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淡墨昨日亲手给她戴上的，说是"青岚旧物，需贴身养着"。
"阿璃师妹。"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白璃直起身子，见琉璃站在药圃外，月白道袍绣着金线莲纹，腰间挂着枚羊脂玉佩，正是玄霄宗大长老最宠爱的关门弟子。
"琉璃师姐。"白璃礼貌地福了福身。她记得淡墨说过，琉璃是宗门里最有天赋的弟子，十岁便能引气入体，如今已是筑基后期，连掌门都对她多有倚重。
琉璃却没有回应她的礼数，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玉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镯子，倒真是衬你的出身。"
白璃心头一紧。前世记忆里，琉璃与大长老一脉交好，而大长老正是当年参与屠庄的凶手之一。她垂眸遮住玉镯，轻声道："师姐若有事，不妨直说。"
"淡墨真人昨日去了后山寒潭。"琉璃走近两步，指尖轻轻拂过药圃里的白芨，"说是要取潭底的'寒玉髓'，可你知道吗？那寒玉髓是玄霄宗的镇派之物，当年青岚山庄的夫人，就是用它吊住了性命。"
白璃的手指微微发颤。她想起淡墨昨夜翻书时，曾对着《青岚志》里"寒玉髓"的记载出神，腕间的红绳被烛火映得发红。
"师姐这是在暗示什么？"她抬眼，直视琉璃的眼睛。
琉璃被她看得一怔，随即笑了："我只是好心提醒。毕竟，有些人总爱把别人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揽。"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方才我在藏经阁，看见茶茶师妹在翻《玄霄戒律》，说是要替你洗清偷药的冤屈。"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茶茶提着裙裾跑来，鬓角的珠花歪了，眼尾却红得像浸了血："阿璃！大长老说你偷了寒玉髓，要我立刻来拿你..."
白璃望着茶茶，忽然想起昨夜淡墨替她擦药时说的话："今日藏经阁的《玄霄志》被人动过，你要当心。"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织就的网。
"我没有偷。"白璃将药锄往地上一拄，"师父若要寒玉髓，自会去取。茶茶师姐若不信，大可去问淡墨师父。"
"淡墨真人？"琉璃嗤笑一声，"你当他真会护着你？我昨日在寒潭边，亲眼见他对着寒玉髓发呆，嘴里念叨着'白砚'——那是青岚山庄庄主的名字，你娘的名字。"
白璃的呼吸一滞。淡墨从未在她面前提过"白砚"二字，可她知道，那是她娘的夫君，青岚山庄的庄主，她的生父。
"阿璃师妹，你该清醒些。"琉璃伸手要拉她，"淡墨修的是无情道，他对你好，不过是看你可怜，或是..."她顿了顿，"或是你身上有他想要的的东西。"
"够了！"
清冽的男声如刀劈开乱麻。淡墨不知何时站在竹影里，月白广袖垂落，腕间红绳在风里晃了晃。他的目光扫过琉璃，又落在茶茶身上，最后停在那枚歪了的珠花上——那是他昨日亲手给茶茶买的，说是"女孩子的饰物，该好好收着"。
"琉璃。"他唤了一声，语气淡得像山风，"你昨日在藏经阁翻《玄霄志》时，可曾看见'无情道'的注解？"
琉璃的脸色一白。她自幼修的是玄霄宗的"太初诀"，对淡墨的无情道知之甚少，此刻被当众问起，竟答不上来。
"无情道者，断七情，绝六欲。"淡墨缓步走来，靴底碾过一片被踩碎的药叶，"见众生皆苦，故生慈悲；见万物皆空，故无挂碍。"他停在白璃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腕间的玉镯，"我护你，是因你是白砚的女儿，是青岚旧案的遗孤。"
茶茶猛地抬头。她原以为淡墨对白璃的维护是别有用心，此刻听他这么说，竟有些动摇——可她想到大长老的叮嘱，又咬了咬牙："师父，您当真只当她是任务？"
"任务？"淡墨挑眉，"若只是任务，我大可直接将她送到戒律堂，何必费心教她医术？"他转身看向琉璃，"至于寒玉髓，我本不欲取。但既然有人借它生事..."他从袖中取出个玉盒，"昨日已在寒潭底寻到，现交给大长老，了却这段因果。"
琉璃接过玉盒，指尖发颤。她原以为淡墨会为了白璃与宗门对立，此刻见他如此冷静，竟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阿璃。"淡墨转向白璃，"跟我回竹屋。"
白璃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她听见身后传来茶茶的啜泣声，还有琉璃冷笑："原来这就是无情道，连心都冷得透彻。"
竹屋里飘着艾草的清香。淡墨将医书摊开在案上，却久久未翻一页。白璃站在他身后，望着他微颤的睫毛——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无情。昨夜她发热时，他守在床边整整一夜，连指尖都不曾碰过她的额头，却用灵力替她驱了寒；前日她练针扎破手，他握着她的手替她止血，眉峰皱得能夹碎一片雪。
"师父。"她轻声唤他。
淡墨转头，眼底有星光在晃："可是怕了？"
白璃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无情道的人，为何会为我做到这些？"
淡墨的手指在她发顶轻轻一叩："因为，你该活着。"他垂眸翻开医书，"当年白砚救过我一命，我护他的女儿，不过是还债。"
白璃望着他紧抿的唇线，突然想起昨夜在寒潭里，他踏着白雾走来时说的话："这镯子，该物归原主。"原来所有的"还债"，都是命运早就写好的伏笔。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茶茶站在竹门口，眼尾还红着，却强撑着笑脸："阿璃，我...我方才不该怀疑你。"她从袖中掏出个锦盒，"这是我攒的珊瑚珠串，你戴着好看。"
白璃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青紫——那是前日被自己用碎瓷片划的。原来最狠的刀，从来不是别人递的，而是藏在最温柔的伪装里。
淡墨的目光扫过茶茶，淡淡道："茶茶，去藏经阁把《玄霄戒律》抄二十遍。"
茶茶的脸瞬间煞白，却不敢反驳，低头退了出去。
白璃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握住淡墨的手："师父，你可知...我最怕的，不是被陷害，不是被误解。"她指尖抚过他腕间的红绳，"我最怕的，是你真的如传说中那般无情，连半分真心都不肯给我。"
淡墨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发颤。他望着她眼底的忐忑，突然倾身吻去她发间的药香："阿璃，我虽修无情道，却不是无心人。"他的声音低哑，"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在寒潭水里，你攥着那半块玉镯，眼睛亮得像星子。"
白璃的心跳如擂鼓。她想起前世在实验室，她总说"等实验成功，我们就去看极光"；想起穿越那日，她在寒潭里冻得意识模糊时，听见他说"你该活着"。
或许命运从不是无情的齿轮，而是早就写好的剧本——她穿越千年而来，不过是为了在这个夜晚，让那个修无情道的男人，学会在冰天雪地里，为她燃起一炉火。
竹影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影。白璃靠在淡墨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就算前路满是荆棘，只要他在身边，便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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