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寒潭的水漫过白璃的鼻尖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潭底的暗流像只无形的手,将她往更深处拖拽,腕间的玉镯却突然发烫,"墨守白心"四个字灼得她掌心生疼——那是淡墨用朱砂一笔一画描上去的,说"护你周全"。
"阿璃!"
恍惚间,她听见淡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潭水太浑,她看不见他,只能顺着水流的方向挣扎。记忆突然翻涌:前世在实验室,她被仪器漏电击中时,也是这样的窒息感;三日前深夜,她蜷在淡墨怀里发烧,他用手掌替她捂着心口,说"别怕,我在"。
"墨守白心..."她喃喃重复,指尖触到玉镯内侧的刻痕——那是半朵未开的并蒂莲,与他剑穗上的红绳纹路严丝合缝。
潭底的礁石硌得她膝盖生疼。白璃眯起眼,看见前方有团幽蓝的光——是寒玉髓!可就在她伸手去够时,暗流突然转向,将她卷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阿璃。"
淡墨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眉骨上沾着血,月白广袖被暗流撕成碎片,露出腰间墨玉剑的剑柄——剑穗上的红绳断了半截,散在水里像团燃烧的灰烬。
"你...你不是被暗流卷走了?"白璃的声音发颤,伸手去碰他的脸。他的皮肤冷得像块冰,可掌心却烫得惊人,将她的手死死按在自己心口。
"我...咳..."淡墨突然咳出黑血,染脏了她月白的裙角,"这潭底...有玄霄宗的锁魂阵。"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腕间玉镯,"你娘...当年就是被关在这里。"
白璃的瞳孔骤缩。她想起奶娘临终前说的话:"阿璃,你娘的魂魄...困在寒潭底。"原来不是巧合,是玄霄宗用锁魂阵困住了青岚山庄的魂魄,而她腕间的玉镯,正是打开阵眼的钥匙。
"阿璃,听我说。"淡墨握住她的手按在锁魂阵的机关上,"转动它,就能放你娘出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但...你会被阵反噬,魂飞魄散。"
"闭嘴!"白璃哭着摇头,"要反噬也是我先,你撑住!"她扯下腕间的玉镯,按在机关上。玉镯发出刺目的红光,潭底的暗流突然静止,锁魂阵的符文在水面浮现,像团跳动的火焰。
"阿璃!"
淡墨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他的后背被符文灼得血肉模糊,却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我说过...要护你周全。"
"可我要的是你活着!"白璃哭着捶他胸口,"你忘了在竹屋里,你说'无情道不是绝情'?你说'我护你,是因为你是白砚的女儿'?"她的指尖抚过他眉骨的伤口,"你若死了,谁替我熬药?谁替我挡茶茶的匕首?谁..."
"阿璃。"淡墨突然捧住她的脸,拇指擦去她脸上的血污,"你看。"
潭底的水突然澄清,一道白影从锁魂阵中升起——是位穿月白襦裙的女子,鬓边别着珍珠步摇,正是白璃记忆里的娘亲。她望着白璃,眼眶泛红:"阿璃,我的阿月。"
"阿娘!"白璃扑过去,却被淡墨拉住。他指着女子身后的锁魂阵:"她被困了十年,魂魄不稳。你要...用你的血养她。"
白璃的手腕被划开,鲜血滴在锁魂阵上。女子的魂魄渐渐凝实,她伸手抚过白璃的脸:"阿月,我的好孩子。"她的目光转向淡墨,"这位是..."
"我是淡墨。"淡墨的声音沙哑,"白砚的朋友。"
"白砚..."女子喃喃重复,"当年我让他...护你周全。"她的手抚过淡墨腕间的红绳,"这绳子...是我亲手编的。"
白璃这才发现,淡墨腕间的红绳与自己腕间断掉的那根,颜色、编法竟一模一样——原来那是她娘亲编的,早被淡墨悄悄系在了自己腕上。
"阿娘,你怎么..."
"我本应魂飞魄散。"女子笑了笑,"可淡墨用他的命护着我。"她的目光转向淡墨,"他的无情道...是我教他的。"
白璃猛地转头。淡墨垂眸看她,眼尾的红绳在发抖:"我师父说,无情道能护我周全。可遇见你娘...我才知道,有些情...比命重要。"
锁魂阵突然发出刺目的光。女子的魂魄开始消散,她最后看了眼白璃,又看了眼淡墨:"阿月,替我...照顾好淡墨。"她的手抚过两人交握的手,"墨守白心...是他对你的心意。"
"阿娘!"白璃哭着去抓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潭底的水突然翻涌。淡墨抱住白璃,将她护在怀里。他的后背还在渗血,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娘...是个很好的人。"
"嗯。"白璃点头,将脸埋在他颈窝,"我知道。"
暗流渐渐平息。白璃抬起头,看见潭底的锁魂阵已经消失,只余下两块玉镯的碎片——一块在她腕间,一块在淡墨掌心,严丝合缝地拼成并蒂莲。
"阿璃。"淡墨的声音很轻,"我...是不是该告诉你,我为何学无情道?"
白璃抬头看他。他的眼尾还沾着血,可目光却温柔得像春雪初融:"我师父被玄霄宗所杀,我跪在尸山血海里发誓,此生再不负任何人。"他的手指抚过她的唇,"可遇见你...我连誓言都忘了。"
白璃突然笑了,泪水砸在他手背:"那我...是不是该告诉你,我为何学医?"她扯下他腰间的药囊,"前世在实验室,我总说'等实验成功,我们就去看极光'。可穿越到这里,我才知道...最想和他看的,是后山的梅花开。"
淡墨的喉结滚动。他将她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阿璃,及笄礼那日...我带你去看。"
"好。"白璃点头,将脸埋在他颈窝,"我等你。"
潭水渐渐漫上来。淡墨握着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弱,却仍在笑:"阿璃,若有来生...我还做你师父。"
"来生还要你护我。"白璃哭着吻他的唇角,"还要你...爱我。"
寒潭的水漫过两人的头顶。玉镯的红光在水面绽放,像朵永不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