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夜来得极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块浸了血的幕布。淡墨跪在冰床前，玄色道袍被魔气撕成碎片，露出腰间墨玉剑的剑柄——那柄剑曾陪他斩过玄霄宗的叛徒，如今却沾着白璃的血，在冰面上凝出暗红的花。
冰床中央躺着白璃。
她穿着月白裙，腕间的玉镯碎成两半，散在冰缝里。心口处插着半把魔刃，刀刃上的血已经凝固成黑，像朵开败的曼陀罗。她的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睫毛上凝着霜花，像极了三日前深夜，她在药庐替他揉肩时，落了片雪在他手背的模样。
"阿璃..."
淡墨的指尖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喉结滚动着溢出破碎的音节。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冰面上，瞬间被魔气腐蚀成青烟。三天前，他抱着她冲进魔界时，她的心跳还在他掌心跳动；三天后，这具温软的身子，已经冷得像块玄冰。
"阿璃，你醒醒。"他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说要吃我熬的蜜菊茶，我熬了...熬了整整七日。"他的声音发颤，"可你...你怎么就不肯喝？"
冰床周围的魔修缩在角落，浑身发抖。他们亲眼看见这位玄霄宗的余孽，如何用魔刃剖开自己的胸膛，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只为用魔气温养白璃的尸身；如何将魔界的"养魂草"碾成粉，混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喂进她冰冷的唇缝。
"魔尊...魔尊息怒..."
"滚！"
淡墨突然暴喝，指尖凝聚的魔气如利箭，穿透三个魔修的咽喉。他们的惨叫声被魔风撕碎，血珠溅在冰面上，与白璃的血混作一团。他的眼尾泛着妖异的红，像被血浸透的珊瑚，原本清润的眉眼此刻狰狞如恶鬼："谁敢动她？谁敢碰她一根头发？"
冰床角落的魔棺突然发出轰鸣。那是魔界六皇子墨渊的棺椁——三日前，淡墨杀上魔宫时，这棺椁便立在白璃冰床旁，棺盖上刻着"墨渊之墓"。此刻，棺盖缓缓裂开，露出里面裹着黑纱的身影。
"有趣。"沙哑的嗓音响起，"玄霄宗的余孽，竟为了个女人，屠了我魔界十万大军。"
淡墨抬头，正撞进一双猩红的眼。那眼的主人裹着玄色狐裘，面容被黑纱遮去大半，唯见唇角勾着诡异的笑。他的指尖抚过腰间的魔刃，那是用白璃的肋骨炼成的——三日前，淡墨亲手从她心口挖出的。
"墨渊。"淡墨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想要什么？"
"要你的命。"墨渊站起身，黑纱滑落，露出半张与白璃有七分相似的脸，"毕竟...她是我妹妹。"
淡墨的瞳孔骤缩。他想起白璃腕间的玉镯，想起她总说"我娘的手最巧"，原来...白璃的母亲，竟是墨渊的姐姐？难怪大长老说"青岚夫妇自相残杀"，难怪茶雨桐说"她娘护着她"——这根本是一场被精心设计的灭门案！
"阿璃..."淡墨突然低笑，笑声里浸着血，"原来你藏了这么多秘密。"他的指尖抚过白璃冰凉的耳垂，"可没关系，我护你。"
墨渊的魔刃划破空气："护她？你连自己都护不住！"他的魔气如黑潮，裹着万千魔刃向淡墨袭来，"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祭我姐姐的魂！"
淡墨不躲不闪。他张开双臂，任魔刃穿透胸膛。鲜血溅在白璃脸上时，他的嘴角勾起温柔的笑："阿璃，你看...我终于能...永远陪着你了。"
魔刃刺穿心脏的瞬间，淡墨的瞳孔彻底熔成红色。他的身体开始魔化，玄色道袍化作黑焰，发梢长出尖锐的魔角，连眼白都泛着血色。他一把扣住墨渊的咽喉，将人按在冰床上，魔刃抵着对方的咽喉："说，白璃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你猜。"墨渊笑着，"你猜我姐姐是被你师父杀的，还是被你...亲自动的手？"
淡墨的指尖收紧，魔刃割破墨渊的皮肤，血珠滴在白璃脸上。他望着白璃冰凉的面容，突然想起三日前深夜，她在他怀里说："师父，我冷。"那时她的体温还在，如今却冷得像块玄冰。
"阿璃，别怕。"他的声音发颤，"我这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魔界的天空突然炸响惊雷。昆仑的圣旗在云层中翻涌，十二位昆仑高手踏着祥云落下，为首的是位白发老者，手持镇派玉尺，声如洪钟："魔尊淡墨，你屠我昆仑三百弟子，今日必取你性命！"
淡墨抬头，猩红的眼扫过众人。他的指尖凝聚着毁天灭地的魔气，连空气都被灼烧出焦痕："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的笑，"来啊！我陪你们玩！"
昆仑老者的玉尺砸下，淡墨不躲不闪，任玉尺砸在肩头。碎玉飞溅间，他的魔气如火山爆发，将十二位高手掀飞数丈。他的指尖划过老者的咽喉，魔气侵入对方体内，老者的身体瞬间僵化，化作一尊冰雕。
"阿璃..."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转身看向冰床，"你看，我赢了。"
墨渊趁机挣脱，捂着脖子后退："疯子！你根本不是魔尊，你是...你是被她迷了心智的傀儡！"
"傀儡？"淡墨低头看向白璃，指尖抚过她腕间碎裂的玉镯，"我是她的夫君。"他的声音突然温柔得像春雪，"我要护她，永远。"
昆仑的残党见势不妙，纷纷逃窜。淡墨却没有追，他跪在冰床前，将白璃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阿璃，你听，我的心跳还在。"他的指尖抚过她冰凉的唇，"等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去后山看梅花，好不好？"
冰床的冰面突然裂开细缝。淡墨的瞳孔骤缩，他伸手去扶白璃，却见她的身体开始透明——那是魔气的反噬，是维持她尸身的魔气即将耗尽的征兆。
"阿璃！"他尖叫着将她搂进怀里，"别离开我！"
白璃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消散，像片被风吹散的雪。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得像初遇时的风："师父，我不怪你。"
"阿璃！"淡墨的魔气彻底失控，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黑焰裹着血珠飞溅，"我不要你走！我不要！"
冰床彻底碎裂，白璃的最后一丝魂魄融入淡墨体内。他的眼尾红得滴血，发梢的魔角寸寸断裂，玄色道袍化作灰烬。当他跪在满地冰渣里时，掌心里还攥着半块碎玉——那是白璃腕间玉镯的最后残片。
"阿璃..."
魔界的夜风卷起冰渣，掠过他的发梢。他望着空荡荡的冰床，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血，浸着魔气，浸着跨越生死的执念："阿璃，我带你回家。"
他站起身，周身的魔气化作黑焰，将整个魔界烧得通红。昆仑的圣旗在火中猎猎作响，却无人敢再上前。淡墨抱着白璃消散的残魂，一步一步走向魔界的尽头——那里有座冰山，山脚下埋着半块玉镯，是他前世在实验室，亲手为白璃编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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