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山庄的厨房飘着甜香。白璃踮脚够吊柜顶层的陶罐，藕荷色裙角扫过青石板，发间那支并蒂莲簪子晃了晃，差点撞上淡墨垂落的玄色衣袖。
"阿月。"淡墨的手先她一步扶住陶罐，指腹蹭过她发顶的碎发，"要桂花糖霜？"
"嗯。"白璃仰头看他，阳光透过窗棂落进他眼里，把眼尾的细纹都染成了金色。他比前世清瘦些，却更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不再是那个抱着她对抗天劫的冷峻师尊，而是会为她踮脚拿糖罐的凡人。
陶罐里的桂花糖霜沾了些在淡墨指尖，他自然地抹在她鼻尖："甜。"
"你才是。"白璃拍开他的手，转身从案上捧起石磨，"今日要做梅花糕，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
淡墨倚着灶台看她。她系着他早年给她缝的月白围裙，袖口挽到小臂，腕间玉镯随着转磨的动作轻响。石磨吱呀转动，乳白的米浆混着碎梅瓣淌进木盆，香气裹着甜意漫出来，像极了三百年前他在玄霄宗后厨，看她偷做糕点时，灶火映着的侧脸。
"阿月。"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梅瓣上的风，"你前世...可曾这样给我做过糕？"
白璃的手顿了顿。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闪过："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建议引导温馨回忆。"她垂眸搅着米浆，耳尖微微发红："前世...我在实验室总吃速食，你总说我胃不好。"
"所以我现在学做饭。"淡墨从竹篮里取出新摘的青梅，"昨日去镇里问了老妇，说梅花糕要加蜂蜜。"
白璃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他手里捏着枚青梅，指节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前世在药庐，他替她捣药时，指尖沾的药汁。那时她总嫌他手脏，如今却觉得，这双手捧过的药罐、握过的剑、现在端着的青梅，都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来筛米粉。"她接过他手里的青梅，"你去把蒸笼刷了。"
淡墨应了声，转身时衣摆扫过她的裙角。他蹲在灶前刷蒸笼，竹篾刮过陶面的声响里，白璃听见他轻声哼歌——是前世她总嫌他跑调的《梅花引》，如今他却唱得认真，尾音还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阿墨。"她筛着米粉，故意把粉扑撒在他发间，"你从前...也这么唱？"
"嗯？"淡墨抬头，发间沾着白米粉，像个偷吃糖的孩子，"前世在玄霄宗，你总说我唱得难听。"
"那是前世的我。"白璃笑着跳上灶台，凑近他，"现在的我...觉得很好听。"
淡墨的耳尖慢慢红了。他伸手去捉她的手腕，却被她灵活地躲开。米粉簌簌落在两人之间，像下了场细雪。他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她在寒潭边追着他跑，发间的珍珠簪子撞落，滚进水里——那时他也是这样，心跳得比雷劫还响。
"阿月。"他突然握住她的腰，把她从灶台上抱下来，"我去杀只鸡，炖莲藕汤。"
"不用。"白璃按住他的手，"今天只做糕。"
淡墨低头看她，她鼻尖沾着糖霜，像只偷腥的小猫。他伸手抹掉那点糖，指腹擦过她微凉的皮肤："可你前日说...想喝鸡汤。"
"那是哄你的。"白璃踮脚吻他的唇角，"我想和你一起，吃自己做的糕。"
淡墨的呼吸一滞。他抱紧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闻着她发间的梅香："好。"
木盆里的米浆筛好了，白璃舀起一勺，缓缓注入雕花模具。淡墨蹲在旁边，用竹片刮平表面，动作轻得像在描摹什么珍宝。阳光透过窗纸，在模具上投下斑驳的影，照见两人交叠的影子——一个低头专注，一个含笑凝视，像幅会呼吸的画。
"阿月。"淡墨突然指着模具上的梅纹，"你刻的这个...和我书房里的那方砚台，纹路一样。"
白璃的手顿了顿。那是前世她在实验室用3D打印机做的砚台，刻着缠枝梅纹，说"要给师父的茶添点香气"。原来他竟一直收着。
"你...记得？"
"记得。"淡墨抬头，眼底的光比阳光还暖，"你说...梅纹要刻得深些，茶渍才不会渗。"
白璃的鼻尖发酸。她想起前世最后时刻，她在实验室整理遗物，那方砚台被压在文件最底层，盒底还压着张便签，是她潦草写的"给阿墨的茶"。原来有些心意，跨越生死，终会被妥帖收藏。
"阿墨。"她轻声道，"我们以后...天天做糕。"
"好。"淡墨把最后一片梅瓣按进模具，"春天做青团，夏天做绿豆糕，秋天做桂花糕，冬天...做你爱的梅花糕。"
蒸笼开始冒热气时，白璃忽然想起什么，翻出个锦盒。淡墨凑过去，见她从盒里取出半块玉牌——正是他腰间玄铁令的另一半，边缘刻着"守心"二字。
"这是..."他声音发颤。
"前世在你书房，我偷拿的。"白璃把玉牌和他的玄铁令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你说过...等我回来，要把它拼完整。"
淡墨望着那两半玉牌，突然笑了。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是串红绳——正是她前世编的"墨守白心"，绳结有些旧了，却洗得干干净净。
"我没丢。"他把红绳系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等吃完了糕...我们去后山，把那株老梅树重新栽过。"
"好。"白璃靠在他肩头，望着蒸笼里渐渐鼓起的梅花糕，突然觉得，所谓"把人物写活"，大抵就是这样——有糖霜沾鼻尖的小调皮，有合玉牌时的心跳，有系红绳时的温柔，还有灶火里飘出的，人间烟火的甜。
锅盖掀开时，梅花糕的甜香裹着热气涌出来。淡墨用竹夹夹起一块，吹了又吹，才递到她嘴边："小心烫。"
白璃咬了一口，米香混着梅香在舌尖绽开。她望着淡墨眼底的温柔，突然说："阿墨，你知道吗？"
"嗯？"
"在实验室，我总觉得自己像台机器。"她用指尖抹掉嘴角的糖霜，"可遇见你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淡墨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却暖得像团火："那我...定要好好守着你。"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灶前的布帘轻晃。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落满梅花糕的碎屑，像幅被岁月浸过的画——画里有灶火，有甜香，有两双交握的手，和一个终于活过来的，鲜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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