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雨丝裹着青苔味,渗进老房子的砖缝里。白璃蹲在储物间角落,指尖拂过一只缺了耳朵的布熊——熊肚上用彩线歪歪扭扭缝着"阿月"二字,针脚粗得能卡住线头。她喉头发紧,这是她七岁时用实验室废弃的手术线缝的,当时蹲在储物间哭了整夜,没人问她为什么。
"阿月。"
淡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潮湿的闷响。他抱着一摞旧书,玄色衬衫袖口沾着霉斑,发梢滴着水,发间那支珍珠簪子歪了,坠子扫过她手背:"这是...你说的'童年'?"
白璃没说话。她望着淡墨怀里的书——都是《玄霄宗志》《青冥秘典》之类的古籍,书脊磨得发白,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淡墨习字",字迹像被风雨打湿的草,歪歪扭扭。
"我十岁前...没出过藏经阁。"淡墨把书轻轻放在她脚边,"师父说,玄霄宗的未来在经卷里。"他的指尖抚过书脊,"可我总偷翻后山的野书,看里面画的小糖人、纸鸢...后来被罚跪了三天。"
白璃的指尖微微发颤。她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在实验室偷看《儿童绘本》,被导师抓包时,对方冷笑着说:"搞科研的人,看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她当场把书撕了,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小红帽"的脸上,像朵开败的花。
"阿月?"淡墨见她不说话,蹲下来与她平视。他的眼睛里浮着层雾,像梅雨天的湖面,"你...是不是也..."
"我六岁那年,爸妈在实验室爆炸里走了。"白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被送到亲戚家,他们说'灾星',把我锁在阁楼里。"她的指尖抚过布熊缺了的耳朵,"后来我跑了,蹲在实验室后巷的垃圾桶旁,捡别人扔的面包渣。"
淡墨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却暖得像团火:"阿月,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白璃抬头看他,眼尾泛着红,"我们谁都没有完整的童年,不是吗?"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怀里的古籍,"你学的是玄霄宗的道,我学的是实验室的数,可我们都没学过...怎么当小孩。"
储物间的窗户漏进一缕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白璃望着淡墨腕间的红绳——那是她前世编的"墨守白心",如今绳结被他重新系过,松松垮垮垂在腕骨上,像根没了魂的草。她想起昨天整理他的旧物时,在箱底发现的半块糖霜饼,包装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阿墨",是她前世六岁时,在药庐偷烤的,被他偷偷收进了储物箱。
"阿墨。"她轻声道,"你看。"
她从布熊肚子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是她父母唯一的合影,两人穿着白大褂,抱着襁褓中的她,背景是实验室的白墙。照片边缘卷着毛边,像被反复翻看过无数次。
淡墨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她的脸:"你小时候...就这么小。"
"嗯。"白璃笑了,眼泪砸在照片上,"我总梦见他们抱着我,说'阿月要快快长大'。可我还没长大,他们就..."她的声音哽住,"后来我在实验室,总把培养皿当摇篮,把试管当玩具。"
淡墨把照片贴在胸口。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一下一下,像在敲什么破掉的钟:"我总梦见...有个小女孩蹲在藏经阁外,举着糖人冲我笑。可我每次抬头,只看见师父的戒尺。"
梅雨突然大了。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白璃望着淡墨发间歪掉的珍珠簪子,伸手替他扶正:"阿墨,我们...有没有可能,一起当小孩?"
淡墨低头看她,眼底的雾渐渐散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揉一团被雨打湿的云:"好。"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糖霜饼,包装纸已经发脆,"我昨天在旧巷子里找到的,卖糖画的阿伯说...这是他最后一批。"
白璃接过糖饼,咬了一口。糖霜甜得发苦,像极了他们童年的味道。她望着淡墨眼底的温柔,突然笑了:"阿墨,你看,我们虽然没有完整的童年...但我们可以一起,把现在过成童年。"
淡墨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他的心跳声混着雨声,在她耳边轻轻响着:"好。"他的声音发颤,"阿月,我们一起...重新长大。"
储物间的雨还在下。白璃靠在淡墨肩头,望着窗外的雨帘,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音:"检测到目标情感浓度9.9,建议宿主回应。"可她不需要提示——她知道,眼前人眼底的温柔,比任何数据都真实。
他们谁都没有完整的童年,但此刻,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像两片拼在一起的碎瓷,虽然裂痕还在,却能一起盛住,属于他们的,新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