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山的秋来得静悄悄的。晨雾里裹着桂花香，白璃蹲在院角的石臼前捣桂花蜜，腕间的玉镯碰着石杵，叮咚声惊飞了停在竹梢的雀儿。淡墨拎着竹篮从后山回来，玄色道袍沾着草屑，发间的并蒂莲簪子却擦得锃亮——那是小桃用红绳重新编的，说要"让阿墨哥哥的簪子永远亮堂堂"。
"阿月。"他走近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将捣药的白瓷钵吹得轻晃，"今日山下来了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说是...寻你。"
白璃的手顿了顿。桂花瓣黏在她指尖，像沾了层薄霜。她望着淡墨眼底的疑惑，突然想起三日前夜里，系统提示音里那句模糊的"检测到跨两界信号"——原来不是错觉。
"她...可曾说什么？"她将捣好的蜜装进青瓷罐，釉面映出她微白的脸。
"说姓苏，是你'故人'。"淡墨将竹篮放在廊下，从里面掏出串野栗子，"小桃非说要留她吃饭，此刻正在厨房偷吃阿婆的红薯糕。"
白璃跟着他往厨房走时，鞋尖踢到块圆溜溜的鹅卵石——是前世在实验室，她用来压实验报告的镇纸。如今被阿竹叼来，正卧在厨房门口打盹。
"阿月姐姐！"小桃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沾着红薯粉，"苏姐姐说她认识你娘！她带了...带了桂花酿！"
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正站在灶前，帮王阿婆擦桌板。她听见动静转过身，眼尾的泪痣像颗浸在蜜里的朱砂："白璃，别来无恙。"
白璃的呼吸一滞。眼前的姑娘与她前世在实验室见过的苏教授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些，眼里的温柔未减，多了几分烟火气。
"苏...苏学姐？"她脱口而出。前世苏教授总爱穿件月白衬衫，说"实验室的白大褂太素，要配点颜色"。
苏晚晴笑了，从袖中摸出个雕花酒坛："当年你总说我泡的桂花酿太甜，如今尝尝？"她的指尖拂过酒坛上的刻痕，"我在人间等了你三百年，总算等到你...活过来了。"
白璃的眼眶发酸。她想起前世在实验室，苏教授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小璃，要是能重来一次...你要替我看看，这人间有多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
"是青岚宗的老祖。"苏晚晴指了指院角的老桂树，"他说你在这儿种了满院的青竹梅，说你腕间的锁魂环，该换成玉镯了。"
淡墨的手指微微发颤。他将野栗子塞进白璃手里，转身去灶前添柴火，背影像座沉默的山。白璃知道，他在替她掩饰眼底的波动——毕竟，三百年前的血海里，是苏晚晴替他挡下了那道穿心雷。
"阿墨。"她轻声道，"去把后山的青竹梅摘些来，我们要泡梅子酒。"
淡墨应了声，经过苏晚晴身边时顿了顿："苏姑娘，可要同去？"
苏晚晴笑着摇头："你们先忙，我去看看小桃。"她走进厨房，小桃正举着块红薯糕要往嘴里塞，被她轻轻拦住："小馋猫，先给阿月姐姐留两块。"
白璃望着她们的影子叠在灶前，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音里的那句话："检测到关联者苏晚晴，与前世记忆重叠度87%。"原来所谓的"故人"，不只是记忆里的轮廓，更是跨越生死的，未说出口的牵挂。
"阿月。"淡墨捧着筐青竹梅回来，梅枝上还沾着晨露，"要挑最红的吗？"
"嗯。"白璃接过梅枝，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苏学姐说...她等了我三百年。"
淡墨的动作一顿。他将梅枝插进陶瓮，梅香混着酒香漫出来："我替你挡雷那天，她跪在血海里求青岚老祖，说要替你去取往生诀。"他的声音低了些，"后来我才知道...她本可以位列仙班，却为了你，自废修为堕入轮回。"
白璃的指尖微微发颤。她想起前世在实验室，苏教授总爱说"科学要讲证据"，可此刻，苏晚晴眼里的温柔，比任何数据都更真实。
"阿墨。"她转身，从腕间褪下那只温润的玉镯——是青岚老祖送的，"你收着吧。"
淡墨愣住："这是..."
"你说过，要送我凤冠霞帔。"她将玉镯套上他的手腕，"可我觉得...这只镯子更衬你。"
淡墨望着腕间的玉镯，突然笑了。他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阿月，你知道吗？三百年前，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藏经阁的旧书堆里。你趴在《青岚志》上睡着了，发间的玉簪掉在地上，我捡起来时...闻到了桂花香。"
白璃的耳尖发烫。她想起前世在实验室，自己总爱喷桂花香水的味道——原来不是巧合，是记忆里的味道，穿越了生死。
"阿墨。"她轻声道，"我们...要不要把苏学姐留在这儿？"
"她想留。"淡墨摸了摸她的头，"她说...要看着你，把青竹梅种满整个青岚山。"
院外传来小桃的笑声。苏晚晴牵着她从竹林里走出来，小桃手里举着朵刚摘的野菊："阿月姐姐，苏姐姐说要教我酿桂花酒！"
白璃望着她们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所谓"故人"，大抵就是这样——跨越三百年光阴，带着记忆里的桂花香，带着未说出口的牵挂，重新站在你面前，说："我来，陪你种青竹梅。"
暮色渐沉时，四人围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苏晚晴倒了盏桂花酿，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白璃，尝尝？"
白璃碰了碰她的酒盏，甜酒的香气漫进鼻腔。她望着身边的淡墨，望着小桃蹦跳的身影，望着阿竹叼着骨头跑过，突然笑了："好。"
山风卷着桂香掠过石凳。白璃靠在淡墨肩头，听着苏晚晴和小桃说笑，突然觉得，所谓"活在当下"，大抵就是这样——有故人的陪伴，有新酿的酒，有身边人的温度，还有，一起种下的，属于他们的，永不凋零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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