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桐花香气撞进雕花窗时,白璃正蹲在旧宅书斋的檀木案前。褪色的红绸下躺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青璃手札"四个字被虫蛀得缺了口——那是她前世在实验室的编号,如今却成了两人共同的旧物。案头的青铜灯芯结出豆大的灯花,将她的影子投在泛黄的纸页上,与三百年前寒潭边的竹影重叠。
"阿月,小心扎手。"淡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清润。他玄色道袍的袖角扫过案角积灰,替她拈走一页粘在封皮上的干花,"这是你十六岁生辰写的?"
白璃接过那页纸,墨迹已晕成浅灰,却仍能辨认出歪斜的字迹:"今日在藏经阁翻到《青岚志》,里面说'双生魂者,当共饮忘川水,同栖梧桐枝'。阿墨说这是胡诌,可我偏要记下来......"
她的指尖忽然顿住。那行字的末尾,有道极浅的划痕——是淡墨用玄铁剑鞘轻轻刮的,像极了三百年前他为她修改实验报告时,怕戳破纸页的小心。
"阿墨。"她抬头,撞进他深褐色的瞳孔里。窗外的桐花落在他的发间,他伸手替她拂去,指节擦过她耳尖时,带起一阵细痒,"你在看什么?"
"看我们。"白璃将日记本转向他,"你看,这里写着'阿墨总说我笨手笨脚,可他替我补了三十回道袍'。"她指尖划过另一行字,"还有这里,'今日在竹林里捡到只受伤的小狐狸,阿墨说像我,我便给它取名阿竹'。"
淡墨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抚过日记本边缘的虫蛀痕迹,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风:"那狐狸后来被我养在药庐,你总偷拿它的毛给你编的草环垫着。"
白璃的眼眶突然发酸。她想起前世在实验室,自己总爱把实验报告折成纸狐狸,淡墨见了便说"阿月的狐狸比星陨的基因图谱可爱",后来那只纸狐狸被他收在抽屉里,压在星陨的实验日志底下。此刻案头的青瓷笔洗里,正漂着半片干枯的竹叶——是阿竹昨日叼来的,与记忆里的小狐狸毛,竟是同个颜色。
"阿墨。"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你还记不记得...我十六岁那年,在藏经阁的横梁上发现只受伤的青鸾?"
淡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指尖轻轻摩挲她腕间的胎记,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不记得?你爬梯子时摔下来,膝盖磕在青石板上,我背你回房,你疼得直抽气,偏要拽着我说'阿墨,等我好了,要给你编全世界最长的草环'。"
白璃的指尖抚过他手腕内侧的旧伤疤——那是三百年前背她时,被青石板划的。她想起昨夜在意识空间,星璃的光团里映出的画面:同样的场景,只是她没有摔下来,而是淡墨抱着她,一步步走下梯子,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像株交缠的树。
"阿月。"淡墨突然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心跳声透过道袍传来,沉稳得像古寺的钟,"你总说前世的苦都是命,可我觉得...能遇见你,才是最幸运的事。"
白璃的脸颊贴在他胸前,闻到熟悉的青竹香——是他常熏的沉水香,混着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成了她记忆里最安心的气味。她想起前世在实验室,自己总爱趴在他的实验台上打盹,他便放轻动作,连移液枪的声响都放得极小,说"阿月睡熟时像只猫,碰不得"。
"阿墨。"她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如果...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
"会的。"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星陨的残余势力还在,可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后颈,那里有颗淡褐色的小痣,与前世他替她点的一模一样,"我会护着你,从晨光熹微到暮雪白头。"
窗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白璃警觉地抬头,看见院角的梧桐树下立着道黑影——是星陨的残余意识体,正试图侵入书斋的防护阵。淡墨的手掌覆在她手背,将她护在身后,玄铁剑的剑鸣在识海炸响:"阿月,退到书案后。"
白璃却摇头。她扯下腕间的玉镯,抛向黑影:"这是星陨的契约纹,你收着!"玉镯撞在黑影身上,迸出刺目的金光,黑影发出尖啸,化作星尘消散。淡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阿月,你疯了?"
"没疯。"白璃望着他泛红的眼尾,轻笑出声,"三百年前,你为我挡雷劫时说过,'阿月若有危险,我便用命护着'。如今换我,护着你。"
淡墨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她颈窝里:"傻姑娘...我早说过,要护着你。"
院外的晨光漫进书斋时,两人并肩坐在檀木案前。白璃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那里是她前世临终前写的:"阿墨,若有来生,我不要做容器,不要做实验体,我要做你枕边人,与你共饮青竹梅酒,同看院前梧桐。"
淡墨的手指覆在她手背,在"枕边人"三个字上轻轻画圈:"现在,实现了。"
窗外传来阿竹的吠声。白璃转头望去,看见小桃抱着阿竹从院门口跑进来,发间别着朵新摘的桐花:"阿月姐姐!阿墨哥哥!我煮了糖粥,要加蜂蜜吗?"
淡墨笑着应了声,起身去盛粥。白璃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系统最后的提示:【双生魂归位完成,真实世界通道已开启】。她低头看向腕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串青竹梅编的草环——是淡墨今早用院前的青竹编的,还沾着晨露。
"阿墨。"她轻声唤道。
"嗯?"他端着糖粥回来,眉眼弯成月牙。
"以后...我们每天都要一起吃糖粥。"白璃接过碗,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还要一起种青竹梅,一起看日出,一起..."
"一起到白头。"淡墨替她说完,将糖粥递到她面前,"阿月,这粥甜吗?"
白璃舀起一勺,甜糯的滋味在舌尖漫开。她望着淡墨眼底的温柔,突然笑了:"甜,比星陨的基因药剂甜,比实验室的消毒水甜,比...所有我喝过的东西都甜。"
淡墨的耳尖泛起薄红。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糖渍,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那...以后每天都给你煮。"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案头的日记本被风翻开,最新一页的字迹还未干透——是淡墨刚写的:"今日与阿月共食糖粥,她笑言比星陨的药剂甜。阿月说,要与我种满院青竹梅。我应了,便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