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雪比往年早了半月。
白璃立在朱雀街尽头的老茶铺二楼,窗纸映着她眉间的朱砂痣——那是昨夜茶雨瑶用银针蘸着蛊血点的,说是“引魂灯要认主”。楼下传来铜铃响,淡墨裹着一身寒气跨进来,玄铁剑上凝着薄冰:“城西破庙有动静,蝶神的人在挖地宫。”
她将茶盏一推,青瓷与木桌相撞的脆响里,腕间玉镯突然发烫。那是茶茶坠楼前塞给她的,此刻竟浮起幽蓝光纹,像极了三年前她在忘川河底见过的“双生魂灯”。
“走。”她扯下腰间银铃系在剑穗,发间珠钗坠着的并蒂莲花坠子碰在剑鞘上,“魂灯要醒了。”
破庙后殿的泥墙被凿开半人高的洞,霉味混着腥甜的血气涌出来。淡墨魔气扫过地面,青砖下隐约透出金芒——是魂灯碎片。白璃指尖按在地面,共生蛊顺着血脉游走,眼前浮现出模糊画面:三百年前,茶茶跪在这堆碎片前,心口插着蝶神的银针,血滴进碎片里,点亮了半盏残灯。
“阿姊!”茶雨瑶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她踉跄着扑进来,腕间红绳断口处的蛊纹渗着黑血,“蝶神的人...他们在逼我炼第二重蛊,说要挖你魂魄喂星陨!”
白璃攥住她冰凉的手,共生蛊在两人掌心交缠成光茧:“别怕,我们有魂灯。”
洞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淡墨旋身出剑,魔气掀飞三个黑袍人,为首那人面具碎裂,露出张与蝶神有七分相似的脸:“白姑娘,我家主人说了,魂灯不全,双生魂必死。要么交出茶茶的残魂,要么看着这丫头被蛊虫啃成空壳。”
白璃猛然抬头。她终于明白,蝶神要的不是茶雨瑶的命,而是茶茶留在她体内的那缕残魂——三百年前茶茶替她挡雷劫时,将半魂融进了她血脉。
“阿月,退后。”淡墨反手抽出腰间骨笛,笛孔里飘出黑雾凝成的骷髅,“我杀穿他们,你去取魂灯。”
“不。”白璃将茶雨瑶推向淡墨,“魂灯要双生魂共引。”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地面金芒上,那些碎片突然浮起,如星子般聚向她眉间朱砂痣。
幻象骤起。
她站在一片血色花海中,三百岁的茶茶穿着月白裙站在花中央,发间茉莉香囊正渗着黑血:“阿姊,对不起,是我太贪心...我想活着看你和阿墨哥哥成亲。”
“茶茶!”白璃伸手去抓,却穿透了她的身影,“你不是早就死了?”
“我没死。”茶茶转身,脸上爬满青紫色的蛊纹,“星陨把我炼成了魂引,只要你和淡墨双修,我就能借你们的生机活过来...可我不想这样,阿姊,杀了我。”
现实里,茶雨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白璃猛然睁眼,眉间朱砂痣迸裂般疼痛,共生蛊顺着七窍涌出,在她身后凝成半透明的双生魂影——一个是她,一个是茶茶。
“魂灯成了。”淡墨的声音带着颤音,他挥剑斩灭最后两个黑袍人,魔气裹着茶雨瑶退到安全处,“茶茶的残魂...在你魂魄里。”
白璃踉跄着跪坐在地,看着掌心悬浮的幽蓝灯焰——那是茶茶的半魂所化。茶雨瑶扑过来抱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姊,茶茶姐姐没骗我们...她一直在等你。”
窗外雪停了。白璃望着灯焰里茶茶模糊的笑脸,终于明白:所谓“双生劫”,从来不是命运的惩罚,而是她们三人跨越生死的羁绊。
“下一站,帝京地宫。”她擦干眼泪,将魂灯小心收进玉镯,“星陨的核心,该见光了。”
第六十六章破幻阵
帝京地宫入口藏在永定门外的老槐树下。
白璃用魂灯引动树根,青石板“咔”地裂开,露出向下的石阶。淡墨走在最前,魔气在周身凝成屏障,抵御着越来越重的阴寒:“地宫里有星陨布的幻阵,当年他就是在那困死了茶茶的魂魄。”
茶雨瑶攥紧白璃的衣袖,腕间蛊纹随着深入地宫愈发灼热:“阿姊,我...我能感觉到茶茶姐姐在前面。”
话音未落,前方亮起幽蓝鬼火。十二具披甲的骷髅从墙缝里爬出,手中长枪直指他们。淡墨骨笛一横,黑雾凝成巨斧劈碎当先的骷髅,却见碎片里飞出无数金粉,落地便成了新的骷髅。
“是轮回幻阵。”白璃想起魂灯里茶茶的记忆,“星陨用十万阴魂炼的,破了阵眼才能停。”
她举起魂灯,灯焰突然暴涨,照出墙上的古老壁画:三百年前,茶茶跪在阵眼前,用自身魂魄为引,替白璃挡下了星陨的致命一击。
“阵眼在壁画后!”淡墨挥剑劈开壁画,露出一座水晶棺,里面躺着具枯槁的女尸——正是茶茶。她的手心里攥着半块玉珏,与白璃腕间玉镯严丝合缝。
“阿姊...”茶雨瑶扑过去,却被白璃拦住。玉珏刚触到玉镯,整座地宫剧烈震动,壁画上的茶茶突然睁眼,声音空灵如泣:“阿月,别信他...星陨的魂灯是假的,他要的是你的双生魂,不是我的。”
幻象再次破碎。
白璃看着手中的玉珏,终于察觉异常:真正的魂灯该是双生共燃,可刚才的灯焰里,茶茶的残魂在抗拒星陨的力量。她猛地抬头,淡墨正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阿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星陨在骗我们。”白璃将玉珏塞进淡墨掌心,“他说双生魂能毁了他,可茶茶的残魂告诉我,真正困住她的,是他用我们的羁绊炼的锁。”她指向地宫深处,“真正的核心在下面,那里有他三百年的阴谋。”
石阶尽头是座血池,池中央悬浮着颗暗红的珠子——星陨的核心。池边跪着个熟悉的身影:蝶神。他玄衣染血,蓝蝶绕着他哀鸣:“你们还是来了...星陨说,只要集齐双生魂,就能永生。”
“永生?”白璃冷笑,“他用茶茶的命炼蛊,用蝶族的魂祭阵,这就是你要的永生?”
蝶神突然笑了,脸上浮现出与星陨相似的妖纹:“白姑娘,你以为我愿意?三百年前,我妹妹死在你剑下...星陨说,帮我复仇,就许我半生修为。”
淡墨的骨笛刺穿蝶神胸口,黑雾凝成锁链捆住他:“仇恨喂不饱野心,你早该醒了。”
白璃走向血池,魂灯在她掌心燃得更亮。星陨的核心发出刺耳的嗡鸣,她望着池底映出的自己与茶雨瑶的倒影,轻声道:“茶茶,阿墨,小瑶...我们回家了。”
双生魂焰腾空而起,烧穿了血池上方的结界。星陨的嘶吼声中,白璃看见三百年前那个雪夜——茶茶替她挡下雷劫,笑着对她说:“阿姊,要好好活着。”
原来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仇恨,是活着的人,不肯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