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白璃推开茶书院的木窗，看见细碎的雪花正落在院中的茶树上。那株从武夷山移栽来的老茶树，今冬竟结了几个花苞，在雪中显得格外娇嫩。
"师娘，有位女客求见。"阿福踏雪而来，脸上带着困惑，"她说...是淡墨师父的故人。"
白璃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淡墨的故人？自他离去后，这还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旧识。
前厅里，一位身着素白锦袍的女子临窗而立。她约莫四十年纪，眉目清冷，发间别着一支简单的竹簪，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来，目光如雪水般清冽。
"你就是白璃？"女子打量着她，"淡墨常提起你。"
"不知前辈是..."白璃奉上一盏热茶。
女子接过茶盏，指尖轻抚杯沿："我叫苏清雨，与淡墨同出一门。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姑。"
白璃心中一震。淡墨从未提过师门之事，更没说还有这样一位师姑。
苏清雨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与白璃随身佩戴的那块一模一样："这是师门信物。淡墨那块，想必在你这里。"
"师父他..."
"我知道。"苏清雨打断她，"三年前那场意外，我都知道。但有些事，淡墨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起身走到院中，轻抚那株老茶树："师门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关于一种失传的'琉璃茶'。此茶通体透明，遇水呈七彩，有安魂定惊之效。淡墨下山，就是为了寻找它。"
雪越下越大，白璃却觉得心头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当日下午，炒茶坊里传来惊呼。
"师娘！快来看！"学生小林捧着刚炒好的茶青跑来，"这茶...会变色！"
白璃接过茶青，只见原本翠绿的茶叶在掌心慢慢泛起七彩光泽，虽不明显，却真实存在。
"是从哪棵茶树采的？"
"后山新发现的那片野茶园。"小林激动地说，"今早我去采茶，发现有几株茶树特别不同。"
白璃立即带人前往后山。在一片悬崖下，他们找到了那片野茶园。茶树不高，叶片却异常肥厚，在雪中泛着奇异的光泽。
苏清雨不知何时也跟来了。她摘下一片茶叶，对着阳光细看："是琉璃茶的变种。淡墨找了一辈子，没想到就在眼前。"
回到书院，白璃将新茶精心炒制。炒好的茶叶果然通体透明，泡开后茶汤呈淡金色，隐隐有七彩流光。
"这就是琉璃茶..."白璃轻啜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苏清雨品茶后却皱起眉："这茶虽好，却缺了最关键的东西——茶魂。"
"茶魂？"
"琉璃茶之所以神奇，在于它能吸收制茶人的心意。"苏清雨望向远山，"淡墨当年没能制成真正的琉璃茶，就是缺了这一味。"
夜深人静，白璃独自在茶室研究新茶。她将淡墨留下的茶经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发现角落有一行小字：
"琉璃现世之日，茶魂归来之时。"
字迹很新，像是最近才写上的。白璃心中一动，取出淡墨留下的紫砂壶。壶底那个暗格，她之前只发现了那封信，如今细看，暗格深处似乎还有东西。
她用银簪轻轻探入，触到一个硬物。取出一看，是半块玉珏，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
"这是师门的茶魂玉。"苏清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墨果然留给了你。"
她取出另外半块玉珏，两半合在一起，正好拼成一幅地图——指向武夷山深处某个地方。
"师门典籍记载，琉璃茶真正的秘密，藏在一个叫'茶魂谷'的地方。"苏清雨说，"淡墨生前一直在找这个地方。"
白璃握紧玉珏："我要去。"
三日后，白璃将书院托付给苏清雨，带着阿福和小林启程前往武夷山。
雪后的山路难行，但玉珏上的路线却清晰异常。他们沿着九曲溪溯源而上，穿过一片人迹罕至的竹林，终于在一处瀑布后找到了入口。
瀑布后的山洞幽深潮湿，石壁上刻满古老的茶经。洞中央有一方石台，台上放着一本玉册。
"是《茶魂经》。"白璃轻轻翻开玉册，"上面记载着琉璃茶的制法...还有茶魂的修炼之法。"
最后一页写着："茶魂非物，乃制茶人之心血。以心养茶，茶方能通灵。"
阿福忽然指着洞壁："师娘，这里有字！"
白璃举灯细看，石壁上刻着一行熟悉的字迹："璃儿，若见此字，说明你已悟茶道真谛。茶魂谷的秘密，该由你延续了。"
是淡墨的字！看痕迹，应该是三年前所刻。
"师父..."白璃抚摸着字迹，泪如雨下，"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在茶魂谷修炼七日后，白璃终于悟出茶魂的真意。回京路上，她将心意融入新采的琉璃茶，炒制时竟见茶叶泛起七彩霞光。
回到书院时，苏清雨正在茶室等候。她品过新茶后，长叹一声："淡墨可以安心了。这茶，已得茶魂真传。"
她取出一封信："这是淡墨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他说，若你能制出真正的琉璃茶，才能交给你。"
信很简短：
"璃儿，见字如面。师门守护琉璃茶秘法千年，只为等待有缘人。你能见此信，说明已得茶魂真传。茶道无穷，望你继续探索。勿念，勿悲，茶香永续处，便是重逢时。"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但每一个字都透着淡墨的气息。
白璃将信贴在胸口，望向窗外的雪景。雪花飘落在茶树上，仿佛淡墨在轻轻抚摸。
"师父，我明白了。"她轻声说，"茶魂不灭，你就永远在。"
翌日茶会，白璃用新制的琉璃茶待客。茶汤入盏时，满室霞光流转，茶香沁人心脾。
赵会长品后老泪纵横："这茶...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泡的茶。"
就连孙公公也一改往日的挑剔，连饮三盏："此茶只应天上有啊！"
茶会结束后，苏清雨向白璃辞行："师门的使命已完成，我该回去了。"
"师姑要去哪里？"
"回武夷山，继续守护茶魂谷。"苏清雨微微一笑，"你已得真传，淡墨的茶香，就由你继续传承了。"
送走苏清雨，白璃独自在茶室坐到深夜。琉璃茶在盏中泛着微光，仿佛淡墨在对她微笑。
她取出纸笔，开始撰写《琉璃茶谱》。这是淡墨未完成的心愿，也是她接下来的使命。
雪停了，月光照进茶室。白璃望着案上的茶谱，忽然觉得淡墨从未离开。
茶香如缕，永远缠绕着生生不息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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