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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真理之战(上)

还阳之路

天的真理是场瘟疫。

  灾难迫近,天庭失序。金子在失去光泽,彩漆脱落失去往日的颜色。真理公布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在加速退化,因为天神失去了初心。电器已经坏掉了——因为法则的日益腐朽。没了收守时而又闹人的闹铃,侍从浑厚的嗓音转而成了他厌恶的对象。玉帝知道,那侍从在心里暗喜,很乐意用这大嗓门来发泄不满。他故意扯着大嗓门,好吓他一跳!他满脸疲惫地从床上睁眼,窗外,黑色依旧,让人分不清时间。远处的钟楼传荡着时间的讯息,钟声敲了三下,还有三下被睡梦中的他忽略了。昨天是听见四下,看来,起床又晚了一秒。

  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十天,投降主义甚嚣尘上。这期间,大大小小的斗殴事件,从个人的口角变打架,到群体的组织性斗殴,还有那报纸上铺天盖地的互相辱骂,搅得他烦不甚烦。

  第一天,第二天,对真理的议论还是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却也是时时刻刻、喋喋不休并防不慎防。朝会议论过这现象,慎重考虑后,他决定放任自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但有些投机分子,利禄小人,自以为从中看出他的犹豫、心虚来,瞅准时机,飞身,当头一棒。

  第三天,尖锐的问题被摆在了台面。凌霄宝殿例行朝会上,末席,一人起身向前,略低眉,浅行礼,便道:“陛下,属下有一问。守卫这个行将就木的世界,果真有意义吗?”

  字字句句,扔在朝堂地上,掷地有声。来者是严世行,也叫阿金,原在凡间是商人,机灵有才干,又兼具江湖人的品性,仗义疏财,被提拔为太岁的手下,专管其财政…玉帝脑中闪过这样的信息,以及心底对商人的鄙视。他想,上钩了。

  他隐藏了这些情绪,脸上只有完美的威严。话音落下不久,四周的图腾灵兽按捺不住,啸叫起来,四周讨伐声已起,剩余人闭口缄默。严世行上司——太岁的涵养可没那么好。他怒气冲冲,一下子从座位上跳出来,破口大骂道:

  “阿金!给老子滚回去,老子尚可饶你!”

  严世行淡淡地转过头去,投以挑衅的目光。“我不叫阿金,我叫严世行,我有我自己的名字。”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太岁头上动土。太岁一怒,便抽出了自己腰间50厘米长的太上老君特制铁鞭三千,啪的一下,又伸到五米之长。

  “太岁,”玉帝冷静地开口,“我不想将你二人同治失仪之罪。”

  玉帝竟保了阿金。众神的目光在玉帝身上聚集,带着探寻、困惑、炙热、阴冷,纷杂不一。玉帝知道,眼前即是决一死战。

  杀人只是逃避问题,人的思想是暴力控制不得的,也不是蒙蔽所能迷惑得住的,最有效的方法是展开一场论道!

  不把所谓天的真理堂堂正正击溃,不把瘟疫一把火烧干净,烧他个昏天黑地,是万万不能,万万不行的!

  果真以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是他在摇摆?可笑,不过是诱敌深入,引蛇出洞罢了。现在,时至勿疑!

  玉帝眼神一瞬锋利如剑,仿佛要把阿金层层剥开。觉察出玉帝的谋划,太岁出列。嘈杂声止,这是规矩。

  这是多么戏剧的一幕,位高权重的太岁星君竟然在庄严的朝会上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管账小神展开了一场辩论。在座的神仙除了末席偶尔申请旁听的小神,哪个不是一言九鼎,竟都正襟危坐,对这场辩论洗耳恭听。

  “竖子,安敢在此妖言惑众!我的生而为人,而后方为神!几千年来,我等为民请命,兢兢业业,忧人之忧,急人所急。虽不奢求人间无病,但也要求问心无愧,从一而终!”

  “而你!”太岁话音一转,眼睛猛然一瞪,“身为中央神仙,非但不尽职尽责,反而听信蛊惑,忙不迭地向上天摇尾乞怜,以求个人升迁!奴颜婢骨、自私自利若此,莫非真以为会有人听信你的邪说,是吗!嗯?!”

  他声若洪钟,坚挺着背,显得高大而正气,好像从未有过愧怍;目若箭矢,似乎要将人扎穿扎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几位末席的临时旁听小神似乎回想起了不好的往事,瑟瑟发抖。

  反观阿金,虽然身材矮小,却始终一副从容、鄙夷的模样,眉毛轻挑。他耐心地听太岁讲完,平静地问道:“太岁,你到底有没有正视过人间疾苦?你到底有没有体会过他们的感受?还是以一个统治者的角度,高高在上,无法感同身受?”

  他继而大声说道,中气十足:“战争的铁蹄磨刀霍霍,地狱的人间水深火热!在外,摩擦与日俱增,战火之下,一片荒芜!在内,歧视、竞争、腐化,阴霾之中,一片哀鸿!你告诉我,人的生命如何得到彰显?人的主体性何在?被统治者丢于战火,被生活肆意揉捏?!”

  他顿了顿,继而朗声,“大难将至,这是好事!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末席几位人士听后眉头紧锁,像被说动。但高层的神祗置若罔闻。玉帝尤其关注了一位似听似不听的辩才见他皱起了眉头,似在吐槽辩者的浅陋。太岁冷笑两声,却因这一长串具有鼓动性的话语卸去怒火,提高了三分认真。他道: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苦难的黑,能磨炼出生命的金!”

  辩才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可。他把玩着手中一颗仙桃。辩场上,严世行迅速反驳:“那我问你?苦难中有多少人成金,又有多少人被磨平?”

  “接过你的话头,就算如此又如何?太岁气定神闲,骄傲于刚才局限了对手的思维,“时代,是螺旋上升的!社会趋向大同,生命,也随之发展!”

  此刻,九岁胸有成竹,因为时代上升的问题他早想通。他自信于掌控了节奏。被玉帝偷看的辩才,却又摇起了头。

  玉帝心下一颤,反叛者手插口袋,露出阴谋得逞的邪笑。太岁竟不由紧张,额头滴露一滴汗液。以往,这孙子怕他要死,现在竟然能有如此的表现…

  “你犯了两个错误。”阿金冷酷地开口,像判官,“第一,您盲目相信世界会不断变好,来到所谓“大同”的境界……”

  “莫非不是吗?!”太岁激动地反驳,“石器、青铜、铁具到蒸汽、电力、信息时代!哪个不是发展的成果!”他指着他,“而你,竟然说社会停滞不前,岂不可笑!”

  他双手向众人一摊,难掩心中的不安。众人未及作答,严世行索命般的声已传至他的耳边。

  “你误解我说的话了吧?”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锋芒十足,“我的意思是,我们永远也无法达到大同的境界。”

  “永远。”

  这两个字就像诅咒。

  太岁面色一沉:“胡言乱语!时代发展越来越快,科技爆炸,岂是你能预料的!”

  众人抓住机会,纷纷点头仍可,这是心理战。他眼前的人似乎心底有着无穷的自信——又或许脑子轴,偏要逆流而上,死战不退,接着故作此态。太岁放松了下来,在心里冷笑了,玉帝也是,可被天帝偷偷关注的辩才,仍如拨浪鼓般摇起了头。

  “你是说,人类有着光明的未来,是吗?”阿金直视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没错!”太岁不假思索,而严世行笑得愈发灿烂。

  “那你是说,你比天还聪明喽?”

  现场,一片死寂,连辩者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包藏祸心者暗自欣喜。沉默是信仰之柱上攀升的腐朽之火,一支蓄满了力量的离弦之箭,贯穿了根深蒂固却又败絮其中的擎天巨木。天随手降下的真理,正将天庭撕成两半。

  太岁的官帽直发抖:“你在说些什么!”

  严世行上前一步:“我说,我们是人,我们是神,但我们不是天——我们贫瘠的小聪明根本看不清人类前路,但天能看见,你明白吗?

  “人类的发展只有灰暗,精神与情感得不到伸张,生命没有弹力,所以天放弃了人类,懂吗!”

  时间静止了,仿佛天地没有空气,而天上的人停止了呼吸。玉帝的脸不知阴晴,而太岁因惊恐瞪大了眼,但他很快振作,好像找到了支柱,立刻变回了金刚怒目。

  “你不能因为社会的残疾,就剥夺几十万万人的生命!”

  此言一出,一些低层次的神仙像记到了救命稻草。“是的!”“没错!”“这不道德!”然而稀稀拉拉的响声,让严世行笑得更深。另一些神仙闭口不言,仿佛是法庭上的犯人,在低头接受审判。

  “这是你犯的第二个错误:眼界的错误,”阿金比出两根手指。

  “可笑!可笑!危言耸听!”太岁大声批驳,却再无原先的气场。堂堂太岁星君,银河的主官,竟抖若筛糠。

  严世行并不理睬,冷冽的话语像外科医师的手术刀,残酷,精准。

  “我们看重的是生命,但天,看重的是灵魂。”

  “那又如何。”太岁的声音小了。

  “哈哈,那又如何,”严世行冷笑,这意味着我们视野的局限!生命,不过是灵魂的一个周期!杀死那些黑暗中的生命又能怎样?我们解放了灵魂,宇宙的存在是为灵魂的升华,可笑——可笑,我们竟到现在才看到了宇宙的本质!”

  “我们如今的行为,并无意义!”

  天庭,重归死寂。太岁再无了先前的气焰热,仿佛被抽干了血液,透过眼睛看去只剩下空洞的躯壳。他几步踉跄,几乎跌倒。哀莫大于心死。

  抗击天灾,保卫人民的神机被釜底抽薪。若灵魂的价值高于生命,而地球发展又将走向死穴,那他们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

  天降下的真理,是瓦解他们的一场瘟疫。瘟疫深入骨髓,带来的不只是质疑,还有对天的恐惧。一些神仙脸色苍白,一些神仙面露惊疑。但更多的神仙,将目光投向了角落,投向了......他。

  他坐在末尾,离陛下很远,常把玩着手中的仙桃,显得漫不经心,但一旦有需,他便会迈着昂扬的脚步,时而亦步亦趋,时而大步流星,喊出一声“谬矣!”他的回答总是高亢又骄傲。他从未失手,在场所有人都吃过他的亏,太岁尤其。现在,能言善辩逻辑清奇的他是天帝的底牌,也是所有不甘者、迷茫者以及全体人类的希望。

  永夜中的光会显得亮。高悬的夜明珠照见那起身的影,椅子的磕碰在厅堂游荡。一时间,人人浑身一振,攥紧拳头的李靖呼出口气,而太岁的脸上第一次挂满了肯定与惊喜。侍从加紧调亮了火烛,火光大亮,他的轮廓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他是西汉的东方朔。

  “阁下是吃错了药,在那胡语乱言吧!”

  话音刚落,不知谁起的头,会议厅响起了久违的掌声,四墙的图腾欢呼雀跃,龙飞舞,凤欢腾。不鼓掌的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而太岁已恭敬地让开。东方朔悠哉游哉,迈步而来,但比以往多了种使命感。身旁,甲士用戈戟齐齐敲击地面,变成杀敌的鼓点。火烛将地板照得锃亮,黄沙百战,腾起的烟雾化为大漠狼烟。

  战无不胜的将军已经走上了对弈台,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但忽然间,一切好似按下了暂停键。助威的甲士扬起武器,却悬而不落;跳动的火光失了灵性,仿若冻结;恰似灯火一息,原本或激情澎湃或面色凝重的众人定格在这一瞬间,成了不动的雕塑。而玉帝从宝座上走出。整场会议,他一直面无表情,但绝非波澜不惊。他盯着东方朔:歪理、寓言,正义辞严,你会怎么出招呢?

  他吐出一口浊气。他相信东方朔能占据上风,乃至把对手辩得体无完肤,哑口无言,也说服大多数人。但……他已经相信了严世行所说的话

  “我们的行为,并无意义。”

  他走下去,粗略地记下众神的表情。天庭停滞了,久违安静,没了纷争,没了风声。玉帝并不怕天会突然发动袭击,它若敢来,它也会停滞——他控制的是整片天庭——的区域…

  他离开了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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