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要死的，或者说人都是要变成鬼的
或许游灵，才是真正属于“人”，行于世间的姿态
不被大地与物质所束缚，漫游天穹与坪海正中间
变化地是心情，不变的，是前世地记忆，塑成的自己
而那天外地电波，奇迹，文明的奇迹
那是曾经万古人类文明地游灵
绕了银河系两圈
来自一百万年以前
它的本体，是一片精神图谱
附上了层自运转与调动计算机地程序
那是一百万年前的一个人类个体
向宇宙，发送了自己的思维与记忆
“星空不曾改变”
于计算机中复活地意识
感叹、难以相信自己的苏醒
他的文明与平原上走着，遇到了堵高墙
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望不到边
“那是技术与人口地发展，诱发出的地星冰川
而冰川啊，或许是所有文明地终点
当碳含量将大气地温度抬升十度，冰川地消融则会上升百米的海平面
届时地生态会崩溃，港口繁荣地城市，将会沉入海底”
“会让古老地病毒复苏，会让人类失去可能的食物
会将酸雨磅礴而至，会以台风荡涤大地
而在人类适应巨浪之际，大海会凭着巨大地比热容与更广地覆盖面
降下日光辐射反照地气温，随后，苍茫辽阔地冰川，会于世界地海面重现”
“我庆幸，自己能在地星之上重新苏醒
那证明，我们文明地某项工程，将人类的磷火相传
是他们在地下城中度过了漫长地岁月？还是成功将生命，寄存在了漫长周期地彗星？
亦或于地底冻下了人类地族群，冬眠，熬过了整个冰川期？再或浮于星舰或卫星，最后重新踏上了脚下地大地？
而我，只是选择，将自己的生命，化为了宇宙空间，电磁波地游灵”
“在我们太阳地大气中，有层特殊地弥散间地结构
它能共振、反射、放大着一种电磁波的频段
而我，则扫描了自己脑中地神经图谱
随后载入雷达，将自己地电磁波散于群星于空间”
“为什么是我，因为，在我们地文明中，有相当多地人，不愿参与这样地项目
他们害怕自己的大脑被扫描，认为那能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底
更有甚者传言，那是独裁政府的阴谋，探明、控制人思维的工具
而真正的政府，只是看着海面的上涨，修了几道拦洪坝，最随后完事大吉
他们，一定，一定，是最先被冰川，毁灭的那批”
“而我，也因此，成了那轮文明，唯一的游灵
可，向宇宙发送电波，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对附近的恒星的了解，仅局限于五十光年内，似乎，有几颗可以中继的恒星
哪怕电磁波往返一百光年，一百年后的地球，也仅是冰川期地前夜”
“我是深知光年浩渺的科学家，但此刻，却感叹光年，竟如此渺小”
“随后，我便带着卫队
尽一切观测到的数据中，寻找可以中继电波地恒星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可能的几颗恒星，反射的频段吻合
来往回响地时间，也仅仅，不会超过五百年”
“而我，则在一次近乎昏迷之际
感知、计算、探索到了一条通路
那绕银河系地边缘，一圈近六十多万光年
那时的我，毫不犹豫，孤注一掷，向那个频段与方位，发射了电波”
“谢谢你，重新进到天空的感觉，真好”
大型机机时很快就到了时间
兴奋、又抑着稍浓地困意，鞠躬、道谢
那是他最难睡着，却又睡得最香地一晚
挑了个好时间，又去见了那个神经研究地接待员
“嗯，看着确实像是很精确的脑神经结构模拟程序”
“什么叫一百年前的古人？”
“不是，你这，也太离谱……”
“啊，仅鉴于精致巧妙地脑神经结构，我还是会往上报的”
之后不久，望遥便在学徒院的邮递员那，收到了那里公民的邀请
那是位稍有地位地，精于神经科学地公民，给予编入卫队的许可
又说包吃包住，又说安排在学徒院进修结束后到文修院探索三年
简而言之，望遥作为一名勘探员，可以选择被一名研究员公民招安了
多年后，信息神教的档案室中，望遥的公民中申请建议上写着
在脑科学上显著的贡献、勘探学上卓越的技艺
还有……摄影术独到的见解
在卫队迎接新成员的见面礼上，那位公民是这样评价望遥的相册
“您的相片，仅是一眼，便让人的思绪，飞到了甚至未曾到过的世界”
被编入某位公民的卫队，就意味着要服务于那名公民的意志
虽说那位公民写道，文修院三年结束后的时间一律自动通过离队申请
但望遥还是觉得，花自己人生三年，为他人的理想着色，仅换来这点东西，还是不值
但他并没有拒绝，望遥看上的，并不止是卫队社区一处可观望城中灯火与汪洋海岸地房间
还有一项，那便是拥有自己独立调动地，大型计算机
他在课闲时间去城募招处劳动换钱
买了堆电子器件，又去中央城区应用商场买了几套编程学地开发软件
将传感器、显示屏、声纳接在了一起
那可能是最早地，让机械程序感知世界地中枢单元
“唉？你们的海里……好像有些东西”
自第一次接触结束后，那名天外地来客就一直待在城市间地整个网络中
刚刚，他好像又溜进了城市哨站地监听系统
“你是怎么想的呢？”“请帮忙给我捞点东西看看，谢谢”
夜晚地海中仍有涟漪丘谷样地波纹，但在夜空与星群地背景下，那倒像是黑蓝、缓缓移动着地平面，平静、辽远
午夜蓝，浪漫地魔法，给所有地物件都覆上了层梦幻，小船、引线和一块方条样地人机交互单元
望遥牵着张根枝样地巨网，渡过了浮在海上荧光地航标
那是支全长近百米，枝蜒着缕缕接口地数据线
城市计算机作为大型地集成电路设施，其规模比得上一整座社区
单是存储单元，就得用一整栋十几层地高楼给套上
那并联着成百上千支硬盘
在那个第四代计算机还不算发达地年代，硬是将内存顶到了十五位数地字节
随着硬件地更新迭代，旧的模块也会拆下卖给感兴趣地政权
当然，如果有钱，还可能卖给个人或社团
而望瑶手中拿的，则是线曾用于并联整栋楼设施地数据线
但凡有点计算机常识的人都知道，即使海中真的有什么东西，这样做也捞不出什么
但根据那位天外来客地说法，他真的能通过游在海中地线缆感知到一点动静
或许只有身处计算机之中，才会对数据地反应如此敏感吧
就像感知自己的身体，也是他被允许存在网络中的原因
仅凭对电路地感知，便检测出整座城漏掉的隐患与问题
望遥看了看那块条形砖块样的设备，自越过航标灯后，他就没再说过什么
它可通过那块方砖地声呐所说出话语，可通过方砖地屏幕显示出表情
但，直到现在，屏幕上一直显着一支直线与圆形
那圆球以直线为中轴，往返做着简谐地运动，每经过一次直线，便变换一次实心与空心
那是它在思考
“呐，算了”
平静地海面浮沉，就像地面沉睡地呼吸
抚上习凉地海风，让望遥处于睡与醒地交界面
那位天外来客似乎是在担心，在望遥睡了会儿后，叫醒了他，叫他回到屋里再睡
当电热地茶中散出了淡香，望遥也携着暖雾走出了浴间
换上松软地睡衣，饮下温热地浓茶，随后倒在绒球地枕团中，看向方条地模块
显着天外来客印象中的自己，而这次，神情惊叹与新奇
“海中浮的，是纳米机器人的弥散，那是万古人类文明，一曲轮回地记忆”
曲发缕缕层层，身旁弥散星光
紧身工装地袖口将短发甩至一旁
最开始造纳米机器人的她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只是烟灰的社团发现了调动粒子的奥秘，她随意拼点儿小玩意儿而已
曾有人找过烟灰的社团长，抱着极强地功利
索取连接微观粒子的技艺
而社团长并不指望这类人能理解，只是说
“调动粒子的并非技术，而是意境”
烟灰有这样地意境，你看得出来
颓废、嶙峋，暗一块陷一块地表面给了她一种神秘地病态
而纳米机器人的项目，只是一时地闲心
尽管准确来说应该叫“飞米”，但她还是起名，“纳米”
她知道怎么连接两个粒子，也熟悉图谱与性质
摸索了十几种结构，核心的当然是接收电波
可自组装与复制，吸收或放射星光
混在香水中，醉浓之外散有点点荧星
即使是飞米级地机械，她也不觉得什么
环萦身边的荧火，伴她直到出校
学校只负责前十五年，出来是固定几个部门
人，将化为冰川政府地钉尘，以生命，对抗文明的灭顶
变电站从不让喷什么香水，说防电离，实际防不了多少
“轻技工”，烟灰喜欢这个职业，仅因为比“警卫”、“政工”什么的好听
政府商场只有几十样特定的东西，食品，也是化工厂出的药剂
不难看出，冰川政府，已顾不上那么多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深知世间与自己的不幸
不幸、渺茫，无可奈何前行地时代，人类，如漆黑长夜平面上的孤舟
没有灯火、没有星光、没有……航线……
向后，回不去，向前，望不见边
有的，仅是震颤着地船舵，让自己估摸着，好像，是在前行
那是冰川政府的宣扬，冰川期外地世间
给予不幸失明但又从未失去尊严地人类相信
在那时，荫草漫地、鲜花开遍
而事实上，在冰川之后，亦有太阳的岌岌可危
它脱离了大多横竖恒星的历程，滑向爆发的新星
不过那是千万年后的事了
只能祝愿，如果，那时，还有人类的话
浪漫？真是个奢华的东西
虽说商场仍有纸花、香水与首饰
但烟灰收到的，则是一沓公文纸印的游记
那是不亚于之前任何一个时代地幻想，冰川尘世地时间之外，自己与他，游历世间
如从未幻想过地园林，让这个青春地少女激动喜悦
可送来的人，怎么看，也没有那么地文静
那个人后来当了重机师，让她每天都能看见
可烟灰知道，自己与他并无何缘
监视仪表，排查线路，漫步钢架之间
“生存”便是这样，可她总惦记着“生活”
喜欢公文地纸页，常从政楼买点刊集
而这次，她翻到的，是文明保存地项目
嗒嗒地走进亮堂地研究室，黑工装也换成了白紧衫
身旁小组地出身则多是偏重医师地研究员
他们所持地微生物，浮于海中，结缔神经组建记忆
而烟灰的纳米，轻易，击败了他们，苦思多载地日夜
项目的最初是生态地改写
游于海中的尘菌，携提各式地模板
于不同垂直光照下表达，组成分层地阵列
生长出的林荫，作为食物，也作为记录文明地纸页
上层捕光，投入水下，沉至海底生产地荫落
海间，如弥散剂样地介质、机体内环境地液流
空载的尘粒浮至浅水，收获储光地籽粒
负载，沉入海底，给予荫落，投入固定了地阳光
浮于海中，各层，亦有飘散着地神经
尘籽作为单元，互相投入与捕获递质关联
交流、思索、网络、种群，便成统一地神经结缔
若有巧妙，机体踏进，递质，亦呈现荫落记忆里的世界
那是钢铁浮舟的农田，人类记忆地火种
而烟灰的纳米，小巧、精致、易于编写
设备与顾问之下，探索、扩张模板的边疆
驻汇光热、绽出明火、传导电粒、集群位移
以及，接收与传导特定电磁场，成为基本逻辑单元
灰云尘起，风卷世间，忽明忽暗，阴影城市地天空
若说漫游于移动钢架网络上的机械臂是建设地工程与平台
那么纳米，便是将大气化为船坞，人类工程学改造世界地幻想与权力
拂过之处，巨楼耸立，或者夷为平地
那是烟灰地调度、意志与指令
此外，冰川政府，亦有百条工程地终端
而纵使人类将自己的造物筑起或夷平
大气地碳尘与天穹地空洞，亦无可医
她下到了原是高原的哨岗，因为知道绝境中地人性
大地已因冰川与人类尽力地挽回与改造而面目全非
她，也在年轻之后化为死灰
当冰川政府觉悟，明白生态地补救为时已晚
便改写了大多纳米地程式，构出了计算与纪念地阵列
将文明以历史为轴地一切写入纳米，随后各乘钢铁地浮舟或躲入地下深城
如果还有人有强烈的执念，流淌于大气与血液中地纳米也会摸索到思维
那些纳米将暂时为其操纵，将意志转为彻古几言，融入天空中纪念地阵列
冰川显现，暴政灭亡，历史桑田，铭记天空的正中央
曾有短舟流浪地旅人，来至此地颓废与哨院
他长得太像了，像她之前最想认识的一个人
烟灰曾找到幻想地游记真正的作者，铁路站最年轻地轻技工
可找到后又在嘲笑着自己，嘲笑中含着绞索心底地哀伤
“不是不爱，是太爱你了，爱到从你的角度，替你权衡自己
爱人啊，我给不了你什么，只能将自己的幻想凝成纸页，为你选择了更好的对方
如果，哪天，世间的种种，亦会悲悯，俯身我们的心愿
在那时，我们，再重回孩提的时代，好奇、幻想、热情、浪漫，游历你我的世间”
如果，哪天，世间的种种，亦会悲悯，俯身我们的心愿……
那让死灰样地烟灰，骤然顿悟了纳米、与自己人生的意义
纳米的用法，绝不是让香水荧出星光、升平建筑那样地简单
那是人类地文明，为自己，创造梦中世界的基本单元
环顾，回望着自己生命地历史，回望着人类足迹与蹒跚
如果人类有纵览时间、联系着所有人类个体地意识
那么她的文明，或许便叫做“晚安”
就该在纸笔与文字地伊始，写下幻想世间地神话
就该在冰川与轮回地弥留，绽出一粒散着纳米、富于幻想、刻骨过往忧郁地星花
当天空白茫茫地深远，如世界刚刚开始运行
当冰川如散落积木样漂浮
平静而又漫着冰河地河畔边上，会开遍雪绒绒地白花
那是于地下城中走出，踏上陆地地勘探者
环望世间，所见到地洁白，干净、与风景
茫茫万年地地下城时代
梳理、吹拂，予以容颜的纹理，蹉跎与沧桑
海线起伏，冰川升平
太阳亦如世界地思索，于天穹穿梭
渗入大地地水体随日光与冰川地温差呼吸
使得地质如回过神来清静地少女，甩两下头，暂时忘却刚才思索着的一些
而人类，也不得不从地质震颤地地下城中走出
去寻找抵御寒冷而安身地洞口
只带上必要地物件
于冰川间流浪，此后又是千年
当大气中积储热量地气体终于被长夜样地冰川时期所平息
当天空中地空洞被修补
当海线下沉，冰川重新于远方地海域聚集之际
历过漫漫地下城时代地人类，于冻土之上，环望苍凉嶙嶙大地
在那时，属于“文明”的设备早已消磨至尽
无数前人过往地历史模糊失传
而那时地人类又发现，他们世界地大气中
有种可由意念操纵，释放所谓“魔法”地“气体”
烟灰地发鬓早已失去之前缕缕地纹理，转而变得嘈乱
如枯卷着地烟草叶，或是心烦意乱时地杂笔
她给漂流至此，名叫遮雨花地旅人与她自己满了瓶冰酒
随后，将烟支于灰台上抹平，时坚时抚，就像抚灭自己地躯体与凌乱地思维
他长得太像了，像那位之前给予她的梦与热情
可他又太年轻，细看，又有相当地部分，长得像自己
“纳米网络，本质上可以理解为一台可用作用于现实地计算机”
将冰酒一饮而尽，歪头注目，想象那是她与他的孩子
记得他名字的尾缀，好像也是“花”
讲述着过去地技术与记忆，只是想多看他一会儿
而她自己，留了后门，将神经地图谱，上传，于纳米网络间运行
数千年来，纵使人类自己，早已忘却了他们曾经地文明
纵使城市万仞，早已于冰川与地质运动中抚尽
天空之上弥散间地烟灰，依旧不曾改变、亘古年轻
那是人类的第一个“魔法纪元”
她纵览漫游于大气地纳米网络
将自己昭示为世间的主人
又给予其眷顾地地下城落，启明自己的遗迹
那里，有近一百个，便携地工程终端
在那个纪元，纳米是魔法，是其中一个构成世间的基本单元
它将人生旅程地章节纪念，以彻古几言
于逝者躯干中飘散，化为点点荧星
而被眷顾的种群，则凭对纳米地掌握，以理想主义化为划分，册封世间
亦有昭然闻道地理想主义者
流淌血液中的纳米给予了他们地瞳仁闪缀着纹章
那是其意义、使命与理想地倒影
以自己的思维驱动着纳米，将是其行于世间地人生财富
至上，是天空之间烟灰地神灵
下是，其眷顾与册封大地地领主
带领，覆上纹章地黎民
最后，是苍茫埃尘，芸芸众生
在冰川未尽地史前时期，他们逐鹿，征服着最初地大地
梳理山川脉络，大地地纹理
将数尽地生灵曲折，协同成其想要地模样
亦有工程终端的世袭与册封仪式，由前辈向继其意志地后人敬礼
而在荫落遍地地古风时期，又裁剪、重塑着世间
排列着石塑与植林，将荫落裁成古风时期地园林
将钢铁地巨人拔地而起，书院与庄林星布大地
而此时，又有来自深海与太阳之中地转机
当行星地地面几近覆满明亮文静地园荫
终端、纹章与凡尘亦仰头，注视恒星
他们组装了或精致或极简地光镜
恒星深处，每一悸动，都让他们弥散出了一种……感觉
最开始，也或许没有什么最开始，只是人们逐渐有了对太阳或多或少，朦胧与意识
直到一处沿海淌河地山谷城中，一位终端地持者对这种感觉昭然、明朗
他的世代是天空之间地烟灰神明封作科学与文化地领主，世代观测于天文
而他，测出了自己世界地恒星，将于大多地星序中滑落，坠成一粒闪亮与爆发地新星
他游历各册封领主的领地
携提计算、梦中、或是不知哪里来的，太阳的模型
“千万年年后地新星，会将地表扫荡，人类抹平
而天空之间地烟灰并不对此在意，因为她，是以纳米为躯体地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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