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撕扯着灼热的空气，裴府的西墙外，一株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
百里东君像只灵巧的猫儿般翻上墙头，衣摆沾了灰也顾不上拍，先探头朝院内张望。
还好，今日巡逻的仆从偷懒，廊下空荡荡的。
他咧嘴一笑，正要跳下去，却听见一声轻笑从脚下传来。
“小东君，我家墙头的瓦片都快被你踏出坑了。”
百里东君一个激灵，差点滑下去，慌忙抓住墙沿。
抬头正对上裴安澜倚在窗边的脸，她执着一柄绣白海棠的团扇，半遮着唇角，可眼尾弯起的弧度却藏不住。
阳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她月白的衫子上烙下细碎金斑，像落了一场温柔的雪。
“安、安澜姐姐！”他耳根发烫，却还强撑着扬起下巴，“我爹要把我绑去校场扎马步！”
说着已利落地翻进院子，靴底在青砖上蹭出两道泥印子，裴安澜摇头叹息，却还是推开雕花门迎他进屋。
一踏入内室，凉意便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
紫檀案几上摆着三四个青瓷盆，里头堆着晶莹的冰块，镇得满室生寒。
百里东君顿时像找到水源的小兽，眼睛亮晶晶地扑过去，却被裴安澜用扇骨轻敲额头。
“急什么？”
她抽出一条素绢帕子，从冰盆里拣了块最小的，帕角翻飞间裹成个玲珑的小包。
少年却等不及，热汗涔涔的脸直接往她膝头一枕。
裴安澜猝不及防，指尖还悬着冰帕，就感觉膝上沉甸甸压来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有些推开，可想到百里东君还小，许是对男女大防的界限很模糊，再加上这府上也没什么人，不会传出闲言碎语，也就放任了。
他束发的锦带不知何时松了，几缕乌发黏在绯红的颊边，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把我这里当家了呀？”
她终于还是把冰帕按在他额头上，听见少年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闭着眼嘟囔：“姐姐这里比侯府好千万倍...”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百里成风怒喝的声音，惊得他一个哆嗦。
裴安澜明显感觉膝上的重量僵住了，低头却见少年死死攥住她裙角的银线流苏，摆出副宁死不肯挪窝的架势。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多宝阁取来一柄鎏金错银的匕首，刀尖轻挑，竟从冰盆里剜出个中空的冰球，里头冻着几朵粉白芍药。
“原想着夜里放在榻前赏玩的，”她将冰球塞进他汗湿的掌心，“给你当挡箭牌可好？”
蝉声忽然停了。少年望着掌心渐渐化开的冰，那些花瓣如同溺水的蝶，颤巍巍贴住他炽热的生命线。
百里东君笑了笑，仰起头，小狗似的看向她。
“我就说姐姐这里比侯府好，什么稀奇东西都有。”
这话说的，镇西侯的孙子能缺稀奇玩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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