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澜推开宅邸的朱漆大门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
她反手插上门闩,指尖在斑驳的木纹上停留片刻,这是当年他亲手挑选的老榆木,说经得起百年风雨。
书房还保持着先前离开时的模样,许是有他的心腹打扫。
黄花梨书案上,白玉镇纸压着半幅没写完的《灵飞经》,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成龟裂的河床。
她伸手去揉太阳穴,忽然发现博古架第三格的青瓷胆瓶歪了三分,那尊她每日都要亲手擦拭的永乐年器物,瓶底永远要对着窗棂投进来的第二道光影。
心跳突然变得很响。裴安澜踮起脚尖时,嗅到信笺上飘来的沉水香,那是她亲手为他调的香方。
蜡封揭开时发出细微的脆响,泛黄的宣纸上是他特有的行草,笔锋在"吾妻安澜"四字后突然变得温柔:
吾妻安澜亲启:
若此信见卿手,则卿终是执掌商会矣。为夫既叹且怜,叹你终究难逃肩上重任,怜你从此再无逍遥之身。
安澜,为夫知你素来倔强,凡认定之事,纵使千难万险亦不回头。然商会之事,纷繁复杂,人心叵测,为夫实不愿你深陷其中。可若你执意如此……也罢,为夫在九泉之下,亦当护你周全。
另有一事,为夫生前未敢尽言,恐有人耳目,卿乃巫族神女血脉,此秘不可轻泄。世间贪婪之辈甚多,若知你身负神力,必生觊觎之心。切记,勿信旁人,勿露锋芒,纵是至亲至近之人,亦不可尽付真心。
安澜,为夫此生最憾,便是未能与你白首偕老。每每思及你孤身一人,独对长夜,便觉心痛如绞。故今留书,望你应我一事,莫再为我守着了。
你当寻一新婿,需得是世间顶好的儿郎,胜我百倍。他要疼你如珠如宝,敬你如月如星,护你风雨不侵。若得此人相伴,为夫方能安心轮回。
纸短情长,泪落沾襟。望卿珍重自身,莫再蹙眉。
斯人已逝,不必挂念,阅后即焚。
—— 林郎绝笔
(附:若遇难处,可开我书房暗格,内有旧年为你备下的退路。)
青瓷灯盏里的火苗倏地一颤,映得裴安澜指尖发颤。
“……傻子。”
她喉头滚了滚,指腹摩挲过信封上力透纸背的"安澜"二字,那字迹末尾微微晕开,像是笔墨未干时被人仓促合上。
喉间骤然涌上腥甜。她死死攥住案角,指节抵得生疼,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绞痛。
“说什么寻良人……”她突然将信纸按在胸前,任由泪痕浸透衣衫,“你明明知道…知道我这辈子再瞧不进……”
哽咽戛然而止。
匣底竟还有一物,半块雕着并蒂莲的铜符。
铜符下压着张薄笺,只有八个字:"凭此物可号令影卫"
商会确有死侍,可裴安澜没有想到,那是留给她的退路。
裴安澜终于蜷缩在满地月影里,哭得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他竟连她的退路都埋好了,埋在经年的缄默里,埋在那些欲言又止的黄昏后,埋在这间他们曾共读过诗书的书房。
就像从前每次她赌气跑出门,回头总能看见他提着灯笼站在廊下,温柔又无奈地说:“夫人气消了?回家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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