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爱尔西莉没有将真相告诉奥维，她只是将曾经降临这颗星球的前辈的图片发送给奥维。并将奎罗斯星人曾试图捕获奥特曼一族进行实验研究的猜测告诉他，试图让奥维对奎罗斯星人产生一些戒备心。

　　他们回到了沙滩上，塞里西斯还在捡拾着沙滩上的垃圾，为未完成的项链收集材料。

　　“塞里西斯。”奥维走到她身旁，伸手拉住了这台战争机器人的手掌，他问道，“你认识加朗上校吗？”

　　“加朗.奎罗斯上校？你们见到他了吗？”塞里西斯弯下腰和奥维对视，她的身体因为弯腰的动作而发出‘咔哒咔哒’的刺耳噪音，“加朗上校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他在战斗方面有着很高的天赋。”

　　爱尔西莉走上前，将一包零碎的晶体碎片递给塞里西斯，她说，“我们打听到新一轮战争的最高总指挥是加朗上校，就是很奇怪没有其他高层将领的参与。”

　　塞里西斯属于奎罗斯星军部制造的机器人，比他们更了解这颗星球的制度。

　　“因为他们都死了。”

　　塞里西斯告诉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答案。

　　三人异口同声：“什么？！”

　　塞里西斯语气平静，她忠实的告诉了他们这些真相，“在上一场战争中，那些生物兵器潜入进军部总中心，杀死了数名军官高层。那其中就包括了上一场战争中我们的直系上属——约萨伦上将。”

　　约萨伦上将，同时也是最了解叶腐的实验情况与科学家们实验计划的军部最高指挥官和权利执掌人。

　　也正是因为那场入侵，导致了这场战争的军部权利大清洗。而加朗.奎罗斯上校也因此被赶鸭子上架，成为军部最高行动总指挥。这个于军事一途具有卓绝天赋，可于政治一窍不通甚至天真的有些幼稚的家伙，来统领下一场战争的局势。

　　塞里西斯作为战争机器人，很清楚接下来战场的局势。

　　她说：“加朗上校没有权限获取最高机密，失去所有高层指令的军部智脑会将有关G-713的资料封存。下一场战争军部很大可能会战败。那么作为战胜方，G-713的归属权会划分给敌方。”

　　之前的战争里，军部从未输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军部有勇有谋的高层将领们基本被那些潜入的生物兵器消灭，只剩下少部分将领存活。而其中可堪重用的加朗.奎罗斯上校还是个于政治方面一窍不通的莽夫，甚至不会使用阴谋诡计。

　　而那些疯狂的科学家一旦获取G-713实验体，新类型的生物兵器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为了进化，这些疯狂的家伙会做出什么基本不用猜想。

　　而奎罗斯星剩下的知情高层，也会在这场战争的开始，私下迁徙奎罗斯星剩下的群众逃离奎罗斯。

　　他们将留下火种，丢弃故土，前往宇宙深处。

　　因为奥特一族的巡逻和规则，他们或许会在旅途中找到适合生存的星球定居，也可能就此成为宇宙中航行的文明之一。

　　不过这些也只是爱尔西莉的推测，其实她也并不关心这个文明的后续发展，自我覆灭的文明她曾在宇宙历史学的课上面听老师讲解过类似的案例无数起。

　　奥特曼一族不是神明，无权去干涉文明的进程和发展。

　　塞里西斯也很清楚这些，作为一个机器人，她的芯片里囊括了奎罗斯星的大部分知识，作为战争机器人她的算力也是二十年前那一批次的机器人里面最高的。她能够计算出的结果也是奎罗斯星人能推算出的结果，只不过很可笑罢了。

　　“塞里西斯。”忒尔诺斯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神情严肃的向她再次发出邀请，她说：“和我走吧。我带你离开奎罗斯。”

　　爱尔西莉没有阻止忒尔诺斯的行为，她看着这台与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机器人，虽然笨拙却无比真诚。

　　她想，如果真的这个文明即将成为过去式，带走塞里西斯，会让这个文明的存在拥有一份备份。在未来会成为宇宙历史课上，唯一的奎罗斯文明记录者。

　　塞里西斯拒绝了忒尔诺斯的邀请，她是奎罗斯星的机器人，会坚守这颗星球到最后一刻，如果机器人也能被称作为死亡的话，那么塞里西斯，想守着奎罗斯星到死亡。

　　就像倦鸟归巢、叶落归根。

　　今夜无人说话，塞里西斯沉默的串着珠串，她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离别。所以她打开了探照灯，哪怕浪费所剩不多的能源也想赶在他们离开之前将礼物完成。

　　直到天明，她才堪堪将那三条项链完成。然后就是剩下的，战友们的项链了。

　　忒尔诺斯三人在一大早就起身前往战区，去做什么也没有告诉塞里西斯。

　　大地已经烧焦多年，因为不是自然的大火，所以土壤失去活性，寸草不生。他们走在这片土地上面，探测仪不断的扫描和分析着这片土地的情况。

　　爱尔西莉记录着这些数据，奥维却心事重重，并没有像过去那样闹腾。忒尔诺斯却翻出了之前的冒险记录。

　　“你们昨天晚上做梦了吗？”奥维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氛围，他拉住两个挚友的手腕，“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奥特曼，也会做梦吗？

　　爱尔西莉从没有做过梦，她转头看了眼忒尔诺斯，恰好对方也向她看了过来，俩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视。

　　爱尔西莉收起光板，认真的询问奥维道：“梦是潜意识的投射，你梦见了什么？“

　　奥维的嘴巴抿成一条线，他语气艰涩，“……我在梦里，清楚的感觉到我的身体在裂开……很奇怪呢，我的身体在碎裂，但没有任何痛感和不适感。”

　　爱尔西莉第一时间为奥维解释说：“梦是潜意识的投射，你又没有真的受过身体被分裂开的伤，自然不会感受到疼痛啊。”

　　忒尔诺斯也附和着点头，她拍了拍奥维的肩膀，问他：“还梦到了什么吗？”

　　奥维舔了舔唇，他皱着眉回想了一会儿，“我梦见我自己一个人走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面，没有爱尔西莉也没有你，只有我一个人在走。”

　　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之中的那种散裂的虚无感和恐惧感，在黑暗里无限的放大。每走一步，奥维都感觉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是灵魂在被一种无形的存在缓慢的分裂。

　　“我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然后我跑了起来，我想找到你们。”奥维抓着俩人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力道很大，爱尔西莉忍住了甩开奥维手的冲动。

　　她走上前，将奥维抱紧怀里，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打着奥维的后背，她说，“别怕奥维，那只是一个梦。我和忒尔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奥维将头埋进爱尔西莉温热的脖颈里面，那个梦并不光怪陆离和具有冲击感，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恐惧害怕，甚至有一种预感，一种即将别离的预感。

　　爱尔西莉安抚了奥维好一会儿，才使得奥维冷静下来。

　　三个人坐在焦黑的大地上，天还未完全亮，狂风猎猎作响。

　　奥维斟酌着词语，想用最合适的词语描述自己的梦境，他说：“我跑了很久，然后一道白光出现，然后扩散了整个梦。等我适应这道光的时候，我看见前面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占据了整个前方的镜子。”

　　那是一面澄澈明亮的，仿佛能照出深藏所有晦暗和阴谋的镜子。

　　奥维比划着说：“我看见镜子里映出了一道不全的人影，很陌生，但是好像又在哪里见过。”

　　“是我们吗？”爱尔西莉问他，“你能认出来是谁吗？”

　　奥维摇摇头，他认不出来，可又觉得那道人影他一定是见过。

　　“然后是一双猩红的眼睛。”奥维抿唇，他说，“很可怕，像鲜血一样。”

　　“猩红色的眼睛、人形……那不是托雷基亚先生吗？”爱尔西莉很快就找出了相同特质，且在他们身边出现过的人，“那个人影你觉得熟悉，是不是忒尔啊？”

　　奥维下意识看向身旁坐着的忒尔，她的身影早在离开沙滩之后就拟态成和他们一样年岁的少女。和梦中进行对比，却又完全不一样。

　　奥维摇摇头，他说：“应该不是忒尔。”

　　在梦里，无数的细微的裂痕爬上了镜子里的人影的身体上，蔓他亲眼看到了镜子里面的人身体碎裂的过程。

　　而当他试图去触摸那张脸上的裂痕时，却听见了无数的惨叫、悲鸣以及无数恶毒的诅咒。这些声音细密嘈杂的充斥了他整个的梦境，但是并不刺耳，因为犯下罪孽的人不是他，那些控诉自然也不能伤害他。

　　那个人影罪该万死——这个认知清楚的摆在奥维的面前。

　　这让奥维感到烦躁和愤怒，他想要反驳和解释，可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就好像有人不允许为这个人影辩言。

　　“然后……一块块白色的碎片从那个人影的胸口分裂掉落，祂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浮在镜子的前面看我……然后我看见镜子里面出现了你和忒尔的样子。”

　　奥维没有说全，梦里的那面镜子里倒影出了他们三个的样子，只是他们的眼灯都变成了猩红色。

　　他看着那镜子里诡异的挚友和自己，他们也看着镜子外的他。

　　“你们一直在注视着我。”奥维低下头，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神情，他说，“然后你们消失了，镜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就像回到了一开始，他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中。梦境的最后，也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光明里，站在那面镜子面前。

　　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的身影还站在镜子里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