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西莉很清楚奥维会做这个梦的原因,这个星球恶劣、贪婪、自私……在这颗星球游历的这几个月里面,爱尔西莉清晰的看见了这颗星球人类的劣根性。
他们对同族尚且残忍,更何况他们这种异类。
长者欺凌幼儿老者,低下者向更弱者施暴,强者不制定规则而是挑战规则,让混乱更混乱。
流离失所的乞儿,忍饥挨饿的平民,同族相噬的贵族,被贩卖生育的女性,被欺压折辱的男性……这颗星球时时刻刻都处在混乱中,所有人都希望更乱一点,得以让他们得到一步登天的机遇,从此成为欺压者。
奥维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尊重文明、敬畏生命、热爱和平、守护弱小、维护正义”,如果有力量就要去做些什么,比如保护他人。
爱尔西莉懂,但一个文明的未来不是光靠喊什么“正义”就能拯救和挽回的,他们拯救不了这个文明,也承担不起一个文明的未来。
她当然也想力挽狂澜,成为拯救一个文明的英雄,可是他们的前辈都未曾做到,只能对这个文明下达“不允干涉,自生自灭”这样的的判词。那他们三个不过一千岁,甚至加起来都没有成年的孩子难道比前辈们还要厉害吗?
奥维不是不理解爱尔西莉的意思,他只是不想承认这一现实,“可我们是奥特曼啊,奥特一族的使命不就是‘拯救弱小,维护正义’吗?”
奥特一族用一通判词,一纸文书决定了这个文明不值得维护,这何尝不是一种威慑,何尝不是一种暴力的妥协呢?明明地球人也曾如此走向偏激,可为什么奥特曼愿意一次次派遣族人前往守护那颗行星文明?
奥维不懂。
他问她们:“奎罗斯星人和地球人没有区别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像拯救地球一样,向这颗星球的生命再次伸出援手呢?”
“你错了奥维。”忒尔诺斯突然开口了,她举起光板,划拉出无数前辈降临这颗星球试图带走叶腐的记录,“不是奥特一族偏爱地球人,而是奎罗斯星人已经疯了。”
奎罗斯星的历代记录中,无数位前辈曾降临这颗星球,试图带走叶腐阻止奎罗斯星的内战,可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被奎罗斯星人集中全部的武器进行攻击伤害。他们甚至抓捕奥特曼化身的奎罗斯星人,或者是被选中的奎罗斯星人人间体去做生物实验。
幽蓝魅影来信:‘奎罗斯星人不相信奥特曼,也不会放弃叶腐。他们曾放言,奎罗斯星人想要发展自己的文明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奥特一族再去干涉,就会单方面被他们宣战。’
所以并不是奥特一族放弃奎罗斯星人,而是奎罗斯星人自己要走上这样一条绝路。
托雷基亚来信:‘宝贝,不要干涉奎罗斯星的内政和文明进程。我已经让你爸爸过来了,你们不要冲动行事。’
忒尔诺斯按着奥维的脸,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她语气冷硬,“奥维,我说过吧,不要冲动。”
她只是懒得管事,不代表她脾气好。
爱尔西莉也吼道:“动动你的脑子奥维,你是银族不是红族!”
连光之国都选择放弃的文明,怎么能把过错都推给光之国!
奥维猛地挣开忒尔诺斯的桎梏,他从地上爬起来,沾满焦土的双手狠狠擦着自己被忒尔诺斯按过的位置,“我怎么没有想过!想过很久的!明明是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从来都不考虑我的建议!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带走叶腐,挽救这个文明!”
爱尔西莉已经被奥维的莽撞气红了眼眶,她颤抖着手将自己的收集的那些奎罗斯星人私下进行的实验录像的光板掏出。
“什么叫我们什么都不跟你说。”爱尔西莉哽咽着,她起身将那块光板递到奥维的面前,“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们跟你说了你会信吗?之前在德克里的山谷,我和忒尔说了很多次怪兽妈妈要回来了你偏不信,非要去逗怪兽宝宝玩。最后让我们都进银十字还被奥特之父教育,最后被禁足十年的人是谁啊?”
“明明是你从来都不信我和忒尔的猜测和推论!”
她单手擦着眼泪,将光板递给奥维,“你看了这些就知道为什么我不同意你去当英雄了。”
爱尔西莉拉着忒尔诺斯离开了,她们必须在战争开始之前收集到足够的资料,而奥维则需要冷静思考一下。
叶腐的形态变了一些,从静止的状态转变成了轻微的蠕动。叶腐的外貌特征无法永久性保留,也就是说它昨天晚上一定是被奎罗斯星人注射了什么生物药剂或者是什么辐射武器。
“高度:36米,重量:42000吨。目前形态:新长出了头部和四肢,而且时不时发出嘶哑的咆哮声,整体造型很像刺猬,和加玛库基拉相似度很高。”
看着手里的新资料,爱尔西莉皱紧了眉头,她不敢相信只是短短一个晚上,叶腐就再度进化,甚至能发出战吼声。
她收起光板,神色黯淡,“我觉得塞里西斯可能等不到明天了。”
忒尔诺斯放下光板,她伸手拍了拍爱尔西莉的肩膀,“没关系。我爸爸已经往奎罗斯星来了,有大人在,奥维不会做傻事的。”
爱尔西莉摇摇头,她说,“奥维没有错,他只是想贯彻光之国从小教导他的思想。奎罗斯星人也没有错,他们只是想凭借叶腐获得进化。光之国也没有错,奥特曼不是神明,没有资格去干涉文明的进程和未来……”
“你也没有错。”忒尔诺斯伸手将爱尔西莉抱紧怀里,她说,“你只是想保护奥维。”
爱尔西莉只觉得心中无比酸涩,她忍不住伸手抱紧忒尔诺斯,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滚落,洇湿透忒尔诺斯的衣领。
谁都没有错,每一方都有自己要坚守维护的理由。光之国尊重文明,奎罗斯星人渴望生命进化,奥维想要贯彻正义——他们的想法都称得上光明伟岸,只有爱尔西莉,只有爱尔西莉想着自己的朋友不能受伤,不能因为干涉其他文明的进程而背上骂名。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爱尔西莉声音沙哑,湛蓝的眼睛里面全是落寞和自责,“我是不是应该多支持奥维一点……”
……可别支持了。奥维能变成今天这蛮横样难道是她忒尔诺斯惯出来的吗?奥维以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支持,不合理爱尔西莉也绞尽脑汁给他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冠上。
再支持下去,奥维怕是以后想要当奥特之父,爱尔西莉都敢想办法使力支持他当了。
毕竟她可是托雷基亚和幽蓝魅影共同承认的,光之国最好的朋友。她对奥维,比托雷基亚们对泰罗还无脑支持的好,当然对忒尔诺斯也是这样,无条件支持还使力使劲儿帮。
至少当年泰罗想挽救迪迦.德祐星的原住民,他至少是有那个实力去救的,托雷基亚是想帮忙都使不上力。
幽蓝魅影对爱尔西莉的评价都是:“她是蓝奥可惜了。这样的毅力、智慧和能力,以及对事物的洞察力和对人心的掌控力,如果给她银族或者是红族的身份,和平委员会日后一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惜了是不善战斗的蓝族,再聪明智慧,再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堪一击。只能成为后勤保障人员,和科学家。
忒尔诺斯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上下安抚着,她说:“你真的觉得这件事是可以支持的吗?”
爱尔西莉清楚答案,她不是是非不分,只是会审时度势,清楚自己和奥维以及忒尔诺斯的实力,以及这个文明倾覆的不可抗性。他们做不出大厦将倾力挽狂澜的壮举。
这不是外力对文明的威胁,是文明内部出现了问题。
爱尔西莉沉默摇头,不是不能支持,而是不敢支持。这个文明恩将仇报,癫狂至极,妄图借用外星生命达到种族进化的目的而不惜内战二十多年只为改造星球环境。
“我把我们之前的冒险记录看了一遍。”感受到怀里的人倏然僵硬的身体,忒尔诺斯耐心的安抚着,她说,“你总是喜欢选择去一些文明已经覆灭的星球冒险,其实你自己也想挽救这个文明吧?”
想起那些荒废星球上文明的旧址,也想要挽救这个无可救药的文明吧。
初到这颗星球时隐秘的欢欣、好奇的私下调查和失望的想要离开,从一开始,爱尔西莉就没有拒绝降落这颗星球冒险。
爱尔西莉没有说话,她依靠在忒尔诺斯身上,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可是我们救不了。”
他们成为不了拯救一个文明的英雄。
“奥维说他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默默无闻的死去。”
“他说哪怕不能成为英雄,也愿意为了某些事情而付出生命。”
忒尔诺斯贴了贴爱尔西莉的脸,她说,“他说,奥维愿意为了守护爱尔西莉付出生命。”
“……”爱尔西莉没有说话,抱着的手却紧了些,慢慢的,原本平复的心情也瞬间爆炸开来,她呜呜的哭了出来,“呜啊啊——啊啊,谁要他的守护了啊啊——,谁稀罕他保护了啊……呜啊啊啊啊啊——”
谁需要这个不动脑子的家伙的保护了,谁需要那个莽撞的傻子挡在她的面前了,还为了守护她而付出生命什么的,谁需要了!她从来就不在乎奥维会不会为了她付出什么,就像她从来都不认同光之国那套“正义”的口号,那套冠上“光明”的价值观。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