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自加州清光暗杀事件的阴影尚未散去,又仿佛被更浓重的乌云彻底笼罩,往日轻松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次日清晨。
晨曦微露,许多刀剑男士尚在睡眼惺忪地洗漱,尖锐刺耳的集合铃声便如同丧钟般骤然撕裂了本丸的寂静,响彻每一个角落。刀剑们心头一紧,纷纷丢下手边之物,带着不祥的预感,脚步匆匆地向大广间汇聚。
大广间内,为首的审神者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几位年长的刀剑同样神情肃杀,连素来以恶作剧和笑容著称的鹤丸国永,此刻也敛去了所有轻佻,金色的眼瞳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紧抿的唇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这份异常的肃穆,让踏入此地的每一振刀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中央——看到一期一振那如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的身躯,以及他怀中紧紧搂抱着的、包裹在熟悉粟田口内番服里的那一堆……冰冷碎片时,所有疑惑瞬间化为惊悚的明悟。那从衣料缝隙间露出的、属于短刀的、带着致命裂痕的刀柄碎片,其上清晰可见的铭文,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在场所有刃的心。空气凝固成了铁块,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今剑小小的身体在压抑的氛围中微微发抖,下意识地、用力地攥紧了身旁小狐丸宽大的衣袖,声音带着强忍的颤抖和困惑):“发、发生了什么事?”
这细小的声音,问出了所有刀剑压在心底的疑问,即使那答案的轮廓已在不祥的预感中隐隐浮现。
小狐丸微微俯身,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沉痛与难以置信,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那些碎片:“”是平野藤四郎……原因不明,碎刀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地点也需要莫大的力气。
“是一期殿……在刀解池边……发现的……”
今剑倒抽一口冷气,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
小狐丸的话语,无异于在死寂的油锅中投入了滚烫的冰块,瞬间引爆了无声的惊雷。悲恸、愤怒、恐惧……种种激烈的情绪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在刀剑群中猛烈扩散开来,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平野——!”
一声压抑到变形的嘶吼从喉间挤出,他猛地拨开身前的刀剑冲上前,镜片后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些碎片,身体因极致的悲愤和心痛而剧烈摇晃。
“平野……!”
药研的动作如同信号,藤四郎家的小短刀们如同被惊散的幼鸟,却又本能地簇拥过去,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愤怒的火苗在悲伤的泪水中疯狂燃烧。
药研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停在冰冷的碎片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仿佛怕惊扰了弟弟最后的安眠。
“啊啊啊——!!”
协差少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双眼赤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所有的理智都被滔天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哀伤吞噬。
他猛地转身,紧握的拳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身旁的廊柱!砰!沉闷的巨响中,木屑飞溅,指关节皮开肉绽,鲜红的血珠顺着柱子蜿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余下刻骨的恨意:“这到底是谁干的!是谁!!”
“冷静!”
清冽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金色的瞳孔此刻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扫过每一张或悲痛、或愤怒、或惊惶的脸,声音沉静却蕴含着风暴。“
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这座本丸里的每一位,都可能是凶手!”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气场让骚动略微平息。
“现在,所有人听好规则:依次陈述——昨晚何时、何地、做何事?何人可作证?最后一次见到平野藤四郎是什么时候?以及……”他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你自己,是何时、如何发现平野出事的”
他微微停顿,白色的睫羽下,那双金眸闪烁着近乎冷酷的狩猎光芒。
“让我们来玩一场……揪出藏匿在同伴之中的‘恶鬼’的游戏吧。如何?”
江雪左文字将幼弟小夜左文字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仿佛要隔绝这世间所有的恶意。
月白色的长发下,那双澄澈如冰湖的蓝色眼眸盈满了深不见底的悲悯与哀伤。他手中的佛珠被拨动得异常缓慢,低沉的诵经声如同叹息,在死寂中轻轻回荡:“……此世,尽是悲叹。罪孽深重……”
莺丸捧着茶杯的手纹丝不动,但杯中涟漪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他抬起沉静的碧眸,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赞同。”
无论是要揪出潜藏于刃群中、怀揣恶意的‘鬼’,还是为逝去的平野、为悲痛的藤四郎一家讨还一个公道,真相都不可或缺。
“我也是!必须找出凶手!”
“绝不放过他!”
“……”
短暂的死寂后,应和声如同压抑的潮水般涌起,带着恐惧,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若不揪出元凶,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慌和猜忌,将如跗骨之蛆,彻底摧毁这个本丸的根基。
长岛栖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熊熊怒火,目光灼灼,仿佛要烧穿眼前的虚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在本丸之内,竟发生如此惨剧!我长岛栖川,绝不原谅!定要将那凶手碎尸万段!”
鹤丸金色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在长岛栖川激愤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白色睫毛完美地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鹤丸国永走到大厅主位,铺开纸笔,动作利落,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冷静:“那么,即刻开始笔录。记录由我负责。”
他转向审神者和几位核心人物。
“为示公正,请莺丸殿下、一期一振殿下,以及主公大人,共同监督旁听。”
他抬手指向大门外,语气不容置喙。
“其余诸位,请至门外按顺序列队等候,逐一入内提供线索。保持安静。”
……………
地点:本丸大厅
时间:清晨(光线惨白)
鹤丸国永执笔端坐,金色的瞳孔落在对面几乎被悲痛压垮的一期一振身上,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沉重。“”那么,一期一振,从你开始。你最后一次亲眼见到平野藤四郎,是在何时?何地?”
一期一振水蓝色的发丝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紧紧抱着那包裹着弟弟残骸的内番服,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开口时,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哽咽和极力克制的颤抖:“昨……昨天晚上……熄灯之前……在、在部屋里……我给弟弟们……讲睡前故事……平野……他……他就睡在我旁边……和大家……在一起……直到……直到入睡……”
鹤丸国永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异常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锁住一期一振:“”你是在何时,何地,发现平野出事的?”他的声音低沉了一分,“现场……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任何细节。”
一期一振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个问题再次刺穿了心脏,他痛苦地闭上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滴在怀中的内番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几乎无法成言:“…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