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被自己刀剑刺杀未遂的人该有的反应。
去见一个试图取自己性命的付丧神，却带着仿佛赴约般轻松愉快的神情？
而且……
鹤丸国永蝶翼般的白色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金色瞳孔深处翻涌的晦暗冰流。
他唇角那抹惯常的笑意此刻显得格外漫不经心，甚至透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更关键的是，加州清光那场沸沸扬扬的“刺杀”事件，恰恰发生在压切长谷部出阵碎刀的同一天！
据后来找到加州清光和审神者的刀剑们描述，当时审神者的表现似乎并无不妥——惊魂未定，楚楚可怜。
然而，与今日清晨一期一振那痛彻心扉、几乎被悲伤撕裂的真实反应相比……长岛栖川当时那份悲伤，此刻回想起来，未免显得太过……流于表面，甚至……有些虚假。
如果她真的为长谷部的碎刀而肝肠寸断，为何在寻回现场时，死死抱在怀里痛哭的不是长谷部的碎片，而是被指认为凶手的加州清光？
而且……
将长谷部的碎片带回本丸后，她虽然整日郁郁寡欢，满口愧疚自责，却从未……从未去看过那些冰冷的残骸一眼。
偏偏就在长谷部碎刀的当夜，加州清光便离奇地“刺杀”了她？
这接踵而至的“巧合”，编织成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网。
一期一振眼眸因震惊和陡然升起的强烈怀疑而锐利如刀，他抱着碎片的手臂收紧，声音压抑着风暴：“主殿……您昨天清晨……去见了加州清光？！”他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悲痛，而是混杂着审视、不解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死死钉在审神者身上。
长岛栖川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她下意识地避开一期一振灼人的视线，目光在周围沉默的刀剑脸上游移，带着显而易见的忐忑和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指节因用力而绷得发白：“……嗯，是的。”
鹤丸国永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更深了，金色的瞳孔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深沉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剖析着审神者每一寸表情下的真实。
一旁的莺丸，端着茶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翠绿色的眼眸中惯常的淡然被一丝真切的困惑取代，澄澈的眼底掠过审视的光芒，眼尾因这细微的情绪变化而微微上挑。
长岛栖川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柔弱和真诚：“因为我……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清光酱会做出那样的事……”
她微微抬起脸，褐色的眼眸努力盛满水光，显得楚楚可怜。
长岛栖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巨大的委屈：“我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苦衷？或者……被人胁迫了？所以……才想去当面问清楚……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鹤丸国永身体微微前倾，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语气轻柔却带着致命的诱导：“所以后来……加州清光就‘告诉’了你理由吗？”他刻意加重了“告诉”二字，潜台词不言而喻——是被迫“告诉”的吗？是被你，以某种方式，“引导”着说出了你想要的“理由”吗？
这个审神者……
鹤丸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她展现给所有人的性格，都过于“完美”了。
那份无时无刻的温柔体贴，像一张精心绘制、毫无瑕疵的面具。她似乎从未有过私心，从未发过脾气，永远都在为他人着想，永远都在“原谅”和“包容”。
可这世间……真的存在如此纯粹无垢的圣人吗？
鹤丸曾无数次用恶作剧试探过这张“面具”。无论是突然的惊吓，还是无伤大雅的捉弄，她每次都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然后回以同样温柔、甚至带着一丝纵容的微笑，劝他“下次不要这样了哦”。
一次、两次……重复多次后，那份始终如一的反应，与其说是宽容大度，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刻板的、模式化的敷衍。
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某次记忆的碎片，带着刺骨的寒意，骤然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阳光慵懒地洒在天守阁的露台上，将审神者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正温柔地微笑着，一只小小的麻雀信赖地停落在她白皙的掌心。那画面美好得如同画卷。
下一瞬！
鹤丸清楚地看到，她那只托着雀鸟的手，手指倏然收紧！并非无意的晃动，而是带着一种精准、冷酷的力道！
“唧——！”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小小的雀鸟在她骤然紧握的掌心中痛苦地挣扎了一下，随即被她“惊慌失措”地松开，歪歪扭扭地仓皇飞走。
而长岛栖川，脸上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无辜表情，仿佛刚才那残忍的瞬间只是旁人的错觉，喃喃着：“啊，抱歉，不小心吓到你了……”
当时，正隐藏在露台外茂密树枝间的鹤丸，只当那是指尖无意的失误，将那褐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而纯粹的恶意，归结为阳光造成的错觉。
现在想来……
那或许根本不是错觉！
而是她早已察觉了白鹤那身无法完全被枝叶遮掩的、过于醒目的雪白！
而她，选择了在他眼前，若无其事地上演那残酷又伪善的一幕！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漫不经心地戏弄着掌中的玩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后退一步的冲动，金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真实的惊悸：‘……这可真是……彻彻底底地……吓到我了啊。’他低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长岛栖川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鹤丸内心的惊涛骇浪，依旧维持着那副脆弱无辜的姿态，褐色的眼眸水雾氤氲，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虽然很不敢相信……但清光酱……他确实是那么说的……”
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完美地契合着偶像剧中惹人怜爱的女主角，足以让任何不知内情的人瞬间放下所有防备，心生无限怜惜，不忍苛责半分。
鹤丸国永：……
他沉默着，金色的眼眸紧紧锁住那张写满“无辜”的脸庞。
越是凝视，那份精心雕琢的脆弱感下潜藏的冰冷与掌控欲，就越发清晰地浮现出来。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几乎凝成了实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