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的樱花正盛,粉白的花雨漫过檐角,连风里都裹着甜软的香。
小狐丸本体被“父亲”裹在袖中,一路随着木屐踏过青石的轻响,往阴阳寮去。
他刚被锻造出来不久,刀身还带着新铁的冷意,此刻化作幼童模样,头顶两撮狐耳状的呆毛支棱着,红眼睛骨碌碌转,瞧着廊外纷飞的花瓣,——若不是兄长今剑那道紧盯的目光像条无形的绳,他早挣开父亲的手跑出去追樱花了。
“除灵是让邪祟无法侵体。”父亲的声音温和,混着樱花香落在耳边,“等见过大阴阳师,你就能更安稳地待在人间了。”
小狐丸似懂非懂地点头,视线却被廊下飘来的另一缕香气勾走了。
那是种温热的甜,混着油炸的酥香,像有只无形的手,挠得他喉咙发痒,肚子里“咕噜”一声叫。
“阿尼甲,你闻。”
他拽了拽今剑的衣摆,狐耳状的呆毛抖了抖,鼻尖使劲嗅着,“好香……”
今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曲折回廊尽头的朱红廊柱,眉头微蹙:“哪里有?快走,别让父亲等急了。”他说着加快脚步,银发在身后扫过,沾了几片落樱。
小狐丸却没动。
那香味越来越浓,像线似的牵着他往廊下钻。他瞅着今剑的背影拐过转角,忙猫着腰躲进廊柱后的阴影里,等脚步声远了,立刻踮着脚朝香气来源跑去。
穿过几重月洞门,香味在一间阁楼外凝得最浓。他扒着窗沿往里瞧,心口“咚咚”跳——
书房里燃着浅淡的熏香,混着油豆腐的热香漫出来。窗边蒲团上坐着位少年,银白的长发绾成复杂的髻,左边发间簪着两朵艳红的山茶花,花瓣上还凝着点晨露。
他穿件月白狩衣,领口松松敞着,露出半截莹白的脖颈,正垂眸翻着书卷,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
另一只手捏着竹筷,夹起碟中炸得金黄的油豆腐,慢悠悠送进嘴里。
酥脆的外皮被咬开时,似乎能听见极轻的“咔嚓”声,少年眯了眯眼,绯色的瞳孔里漾开点浅淡的笑意,唇角勾出个极轻的弧度,像在心里叹:果然是狐狸爱嚼的东西,倒真有几分滋味。
小狐丸的喉咙又“咕噜”响了声,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滑。他盯着那碟油豆腐,红眼睛亮得像两簇小火苗,趁少年翻书的当口,飞快伸出藕节似的小胳膊,指尖勾住碟沿,捻起一块就往窗台下缩。
油豆腐还带着热乎气,酥皮裹着软嫩的内里,甜津津的汤汁在舌尖炸开。
小狐丸吃得飞快,耳朵抖了抖,又忍不住探手去够第二块、第三块……
他太专注了,没瞧见窗内的少年翻书的手指顿了顿,绯色眼眸掠过碟中渐少的油豆腐,眼底漾开点促狭的光,像看着笼中撞进来的小雀——她早闻见这小家伙的气息了,那点小心翼翼的呼吸声,混着尾巴扫过地面的轻响,哪瞒得过常年与妖物打交道的耳朵?
姜太公钓鱼,用的是直钩;她钓这只小狐狸,一碟油豆腐就够了。
前几日特意找狐狸神使学的炸法,果然没白费。
小狐丸的肚子已经圆滚滚的,身边像有粉色的小花在簌簌冒头,全是偷食成功的雀跃。
他瞅着碟里最后一块油豆腐,咽了口唾沫,油汪汪的小手又伸了过去——
指尖刚碰到那块金黄的酥皮,腕子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攥住了。
那手雪白纤细,指尖带着熏香的暖,力道却不松不紧,正好兜住他的小动作。
小狐丸浑身一僵,红眼睛猛地抬起来,撞进一双含笑的绯色眼眸里。
糟、糟了!
他嘴一瘪,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尾巴紧紧夹在腿间,喉咙里挤出细细的呜咽。
阿尼甲…救命!
少年却没说话。
她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的丝绢,捏着他的手腕,慢悠悠擦起那些蹭在皮肤上的油渍。
动作轻得像拂过花瓣,指腹的温度透过绢布渗过来,带着点说不出的软。
小狐丸愣愣地看着她。
少年的侧脸在樱花光影里泛着玉似的光,山茶花的红映在她眼底,明明表情淡淡的,可擦手的动作却温柔得让他忘了哭——连父亲都没这样耐心地替他擦过手。
碟里最后那块油豆腐还冒着热气,窗外的樱花又落了几片,粘在少年的发间,像替那两朵山茶花添了点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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