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生了这么大气。”花鸟使身裴玉身着一身墨绿锦缎长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他踏入大殿时,朝臣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目光中混杂着敬畏与忌惮。作为皇帝最信任的耳目,裴玉虽无实权,却掌握着足以让任何人下狱的把柄。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殿中央的国师明砚。那人背脊挺得笔直,雪白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素色道袍上已沾了尘土,却丝毫不减其出尘气质。明砚低垂着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仿佛对周身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不觉。
裴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朝皇帝深深一揖:"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李泓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如铁,"裴爱卿,将你查到的都说出来。"
"遵命。"裴玉直起身,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关于老将军遇刺一案,微臣已查明些许线索。"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老将军战功赫赫,是三朝元老,三日前被发现死于书房,事发蹊跷。此事震动朝野,而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国师张凛。
裴玉展开竹简,声音清朗:"第一,案发现场发现一枚国师府的令牌;第二,老将军伤口处残留的符咒,经太常寺鉴定,确为国师一脉的'断魂咒';第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明砚,"据将军府侍卫供述,案发当晚曾见一道白衣人影出入府邸。"
朝臣中爆发出一阵低声议论。几位与国师交好的文官面露惊惶,而武将们则已按捺不住怒意。
"国师还有何话说?"皇帝冷冷问道。
张凛终于抬起头,眼中无波无澜:"令牌确为国师府之物,但上月已报失窃;断魂咒虽出自我门,却非秘传,稍通术法者皆可仿制;至于白衣人影..."他轻轻摇头,"京城穿白衣者不知凡几。"
"狡辩!"兵部尚书厉声喝道,"老将军生前最后见面的便是你。"
明砚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尚书大人此言差矣。老将军所做乃是为了边关稳固,震慑敌国,与国师府何干?除非..."他忽然转向皇帝,"陛下,老将军遇害前曾向臣透露,他发现了关于北境异动的关键线索。"
皇帝眉头一皱:"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张凛平静道
"荒谬!"裴玉突然打断,脸上笑容不减,"国师大人莫非想说,有人为掩盖北境军情而杀害老将军?那为何所有证据都指向你?"
明砚与裴玉目光相接,两人眼底都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深意。
"够了。"皇帝拍案而起,"国师张凛,涉嫌疑重大,即日起暂卸职务,禁足于国师府,待案情查明再行发落!退朝!"
侍卫上前欲押解张凛,他却自行起身,拂去衣上尘埃,朝皇帝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经过裴玉身边时,两人衣袖轻微相触,无人看见一枚蜡丸从裴玉袖中滑入张凛掌心。
退朝后,裴玉并未随众臣离去,而是绕至御花园僻静处。假山后,张凛已等候多时。
"演得不错。"张凛淡淡道,指间捻着那枚蜡丸,"里面是什么?"
裴玉卸下朝堂上的伪装,眼中锐光毕露,"他在账簿夹层里藏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北境军中与突厥暗通款曲的将领。"
张凛捏碎蜡丸,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快速浏览后以指尖真火焚毁:"果然如此。"
"陛下对你早有戒心。"裴玉低声道,"自你预言'荧惑守心'天象应验后,他就怕你声望过高。这次若真坐实你杀害重臣,必是死罪。"
张凛望向远处宫墙:"北境异动迫在眉睫,朝中却还在党同伐异。裴玉,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已安排心腹混入使节团,沈梦他们我已经给去消息,三日后便会启程前往北境。"裴玉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塞给张凛,"若我有不测,凭此物可调动我在暗处的势力。"
张凛握住玉佩,忽然蹙眉:"你袖口有血。"
裴玉迅速拉下袖子遮掩:"小伤而已。"
"让我看看。"张凛不由分说抓过他的手腕,掀开衣袖。一道狰狞的伤口从手肘延伸至小臂,周围皮肤已呈青紫色。"毒刃所伤?为何不说!"
裴玉试图抽回手:"朝堂上不能露破绽..."
张凛已从腰间取出银针,快速在伤口周围穴位下针:"忍一忍。"他咬破指尖,以血在裴玉臂上画下一道繁复的符文。随着咒语轻诵,黑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裴玉额头渗出冷汗,却一声不吭。待毒血排尽,张凛撕下内袍一角为他包扎:"三日不可碰水。"
"多谢。"裴玉勉强一笑,"国师大人医术还是这么..."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晃,被张凛扶住。
"毒已伤及元气。"张凛扶他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服下。"
裴玉接过药丸吞下,喘息片刻后忽然抓住明砚的手:"张凛,若事败..."
"不会。"张凛打断他,"气数未尽。"
两人沉默相对,远处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裴玉迅速起身整理衣冠:"我该走了。陛下今晚要听曲,不能缺席。"
张凛点头,却在裴玉转身时突然道:"裴玉,保重。"
裴玉背影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消失在假山后。
暮色渐沉,张凛独立园中,白衣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向北方天空,那里已隐约可见一颗赤色星辰——荧惑,战乱之兆。
"风雨欲来啊。"他轻声自语,转身朝国师府方向走去,背影融入渐浓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