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
刘星麟挥挥手，随即快步向树旁走去。那俏脸欲拒还迎般重新隐没树后，连同自己的小心思一道藏匿起来，等待着他的探寻。
犹抱琵琶半遮面。
“哇啊——”
一道身影不出所料从树后窜出，在他靠近的后一刻。刘星麟撇撇嘴，伸手扶住扑来的身躯，无奈道：
“你这也太明显了，吓唬谁呢。”
“哼，就你聪明。”唐凝玉别过脸颊，叉着腰娇嗔道，“吃早饭去？”
“走。”
空旷的校园里，两人并排漫步在小路上，声声鸟鸣交响半空，给这有些冷清的早晨平添几分生机。
宿舍到食堂的路并不远，两人一路闲聊，时时停住脚步放声而笑，还是在高峰到来前成功打上了早餐。
“吃这么少？”望着对面盘中孤零零的一颗白煮蛋，再看看眼前纤瘦的身形，刘星麟不禁关切似的发问。
“那当然，蛋白质管够，又不耽误本姑娘减肥。”
唐凝玉扬起白净的脸，不无淘气地回答。缓缓升起的初阳洒落脸庞，在睫毛处荡开点点灿金色的光晕，衬得她越发美丽，宛如沐浴在金色的飞瀑之中，神采奕奕，灼灼流光。
刘星麟的目光有些呆滞，埋藏了一整天的悸动险些冲破障碍，满溢出安谧而炽烈的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的眼睛真好看。”
许是从未听过他这般发自肺腑的话语，唐凝玉一愣，接着甜甜一笑，礼貌地回答道：
“啊……谢谢。”
刘星麟一阵窘迫，自己冷不防的一句夸赞还是太突兀了些。为了消解空气里四散流动的尴尬，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
“其实呢，我觉得我的眼睛更好看。”
“为什么呀？”
唐凝玉一时摸不着头脑，嘟起红唇，一脸疑惑之色。
“因为，我的眼睛里有你。”话音未落，刘星麟却先绷不住，羞恼地捂住脸笑起来。
真的是，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啊。
“油嘴滑舌，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唐凝玉无语，恶狠狠地盯着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穿过双手直逼眉心，“好你个刘星麟，你平常都是这样和女生说话的吗？”
“没……没有，我……”
“那你怎么说这种话，存心挤兑我？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就像是在油缸里泡了十年的猪肉，油腻又恶心！”
“还是说，你，看上我了？”
唐凝玉慢慢凑近，在距离他鼻尖三寸处停下，澄澈如水的双眸与他的视线交汇，摄人魂魄般令他动弹不得，只剩两侧渐渐通红的脸颊，正谱写着青春的萌动，将永不褪色的爱意撰上心头。
“行了，逗你玩的……咳咳——”
唐凝玉缩回身子，吞下手中最后一小块鸡蛋，忽然面露痛苦之色，不住地咳嗽起来。
“没事吧？”
刘星麟一惊，抬手便要去拍打她的脊背，却被她挡下了手掌。方才的羞恼转眼变成了担忧与宠溺，弥漫在她微蜷的腰杆上。
“我没事。”
唐凝玉面色微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循着腮边滑向衣角，在雪白的面料上晕染开水晶般的莹光。
“刚才吃饭不小心呛到了，这蛋黄真是讨厌。”
一边说着，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方叠好的纸巾，唐凝玉顺手拿过，在唇边抹了抹，起身道：
“吃完了，走吧。”
刘星麟端起餐盘，紧跟在她身后，唯恐这位“大小姐”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倒惹得他担心连连。
一惊一乍的，真是吓人一跳。
不过，只要没事就好。
步下台阶，唐凝玉原地转身，歪着头，满含威胁地开口：
“喂，刚才你不会想趁人之危吧？以后可不许有这种想法了喔。”
趁人之危？
自己好心帮她通气，反被倒打一耙，这是什么世道啊？
瞧见他渐渐丰富的表情，唐凝玉“扑哧”一笑，展颜道：
“开个玩笑嘛，不许生气啦。不错，看你这么会照顾人，我就提前和你透露点东西吧，也免得你天天瞎猜了。”
透露？关于她的信息吗？
刘星麟心中一动，本来准备找机会问一下的，没想到她先开口了。
“我呢，是9班的，这个学期刚转过来，原来在市里的另一所高中。至于你没听说过我，那是因为我没参加学校的月考，不然，排在你前面还是不在话下的。”
说完，她一脸自信地昂起头，双眉微挑，一副与天地作对的气势。从那双眼中，刘星麟似乎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意志，和转瞬即逝的一丝温柔，就像那缓缓落入手心的一瓣海棠，身虽飘零去，心犹向苍生。
“那咱们高考见真章，”他微微颔首，笑对面前那娇小而笔直的身形，“放心吧，你肯定考不过我的。”
“这么确定？”
“不信你试试。”
唐凝玉突然抽手，轻轻戳向他的右肋。刘星麟吃痛，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向后扭去，直到她惊呼而出才停下动作。少女的肢体温和而柔软，与这渐行渐暖的春风相应，暖意融融，说不出的惬意。
“刘星麟，你欺负我！”
唐凝玉轻咬下唇，委屈道。
“谁让你先动手的！”
“哼，好女不和男斗。我先走了，你自便吧！”
唐凝玉佯装生气，大步向反方向走去，甩给刘星麟一个远去的背影。
刘星麟勾唇浅笑，轻叹一声，抬腕看了眼表，也转身走向教室。
看起来，她的教室应该在B栋。
真是个难哄的家伙。
一边念叨着，刘星麟忽地回头，记挂似地瞥向先前的位置。
不远处的墙边，同样向前挪动的身影，也是悄悄扭头，却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啊！”
轻呼之中，少女掩住面颊，向前飞奔而去。刘星麟再也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满面欢喜一路而去。
仿佛她就在自己身边。
“掉魂了，老刘？”
一记重拍将他从沉溺中惊醒，看清来人，刘星麟立马反手一击，正中那肥厚而紧实的翘臀，对方没甚反应，自己的手倒是有些火辣辣的。
“一边去，看你跟个死猪似的。”刘星麟甩甩手，没好气地嘟囔道。
“死猪怎么了，小心老子拿开水泼你。”
一把揽过他的肩，张顺接着问道，“你昨天晚自习去哪里了，假也不请，搞得老班找了你好久，还拉着我问东问西。”
刘星麟不禁好奇：“他都问你啥了？”
“没啥，也就问问下午看没看见你，作业写完没有，家里是不是有事什么的。对了，还问……额……你有没有谈恋爱。”
说道最后，张顺也扭捏起来，毕竟他可不相信，明明颜值很高却又母胎单身的同桌，能在一夜之间开窍脱单。
刘星麟哑然，这老班想象力还真丰富，不愧是教语文的。说不定，连自己如何逃学、如何谈情说爱的桥段都脑补完了。
不过自己这两天，某种意义上，也算……谈恋爱吗？
思绪翩跹，他摇摇头，将混沌的脑海重新一甩而空。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居然给她猜对了，不过……
那又如何呢？想到唐凝玉甜美的笑颜，刘星麟顿感心满意足。
她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也是有意思的吧。
“老刘？”见他再次陷入沉默，张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反复确认此人是否还在线。
“啊，怎么了？”
刘星麟回神，眼中隐有波纹流转，在灯下泛起一圈圈光环，将前方的教室，乃至窗外的一切都收束在内。物象的堆积中，一股异乎寻常的空洞感却破茧而出，笼住张顺的目光，一丝怅然随势涌上心头。
不对劲，老刘今天不对劲。
张顺试探地问道：“老刘啊，你不会，真的，谈上了吧？”
说完，他凑近向前，一脸八卦地等待着答复。
将一个白眼收入囊中，张顺悻悻道：“那你怎么一脸心事重重的，不是谈恋爱，那是啥？”
身旁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刘星麟也不想隐瞒过多，考虑之下，悠悠道：“就是这两天遇到了点怪事，像是冲我来的，此乃命中注定，天机不可泄露……”
“我说停停。”张顺无语，抬手摸了把他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你才说胡话。”
“你……”
嬉闹声重新响起，少年间的心事就像风中的轻烟，片刻便消散殆尽，无论多么繁复的思量，都不过是插曲一章，悄悄生发，款款终场。
但爱不会。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曾以为我们可以无话不谈，但这次，我不得不食言了，因为她，又不仅仅是她。
为什么，她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悸动和抚慰，让我自然地接受她的闯入，又恰如其分地沦陷于她的心间？
或许，我真的曾见过她，只是我忘记了吧，忘记了相遇，也忘记了相知，更忘记了，是否会与她相恋。
那就权当再来一次，从重新认识她开始吧。
卿若不负，我亦无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