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宫中的气氛愈发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各宫妃嫔为了争得那一丝圣宠,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手段频出,无所不用其极。
韦芳仪在所居宫偏殿内,雕花窗棂透进几缕细碎日光,洒在她略显落寞的面庞上。她与杨婕妤相对而坐,案几上的茶早已没了热气,却无人理会。韦芳仪轻抚着身上的华服,她抬眸,对着身旁伺候的宫女碧儿与芳儿幽幽开口:“碧儿,你日日在这宫中走动,可瞧出些门道?陛下为何独独对皇贵妃那般疼爱,那又为何皇贵妃至今膝下无子嗣呢?”
碧儿微微欠身,目光飞快地扫过韦芳仪的神色,轻声应道:“娘娘,您瞧瞧自个儿这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姿,才情出众又温婉可人,定能博得陛下的宠爱。皇贵妃从陛下还是王爷时就入了府,听闻一直是专房专宠,至于子嗣一事,许是老天爷还没来得及眷顾她,又或许是她没那个福气吧!依奴婢看,这说不定正是上天给您的大好机会呢。”
韦芳仪美目流转,却难掩其中的酸涩,心痛地喃喃:“即便如此,虽说她年岁不大,可毕竟嫁给陛下这些年,陛下非但不厌弃,还如此圣宠不衰,到底是为何?我们都是花季年华入宫,可陛下的目光却鲜少落在我们身上。”
一旁的杨婕妤也柳眉轻蹙,朱唇轻启,话语中满是不甘:“哼,在王府时,皇贵妃就霸占着专宠,这一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陛下竟然真的对她从不腻烦?说来也蹊跷,她一直未曾有身孕,陛下刚登基时还大病一场,太医们都查不出病因,怎么也就说好就好了,本宫估摸着她也是无缘再诞下皇子了。此次陛下广纳妃嫔,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子嗣大事,为了这大唐江山后继有人。”
“可即便这样,把咱们这些人纳进宫,难不成就只当个生育工具?咱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也盼着陛下的温情,哪怕只是偶尔的嘘寒问暖,可如今……难道陛下就真的一点怜惜之意都不分给咱们吗?”韦芳仪说着,眼眶微红,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哽咽。
碧儿赶忙上前,屈膝蹲下,双手交叠搭在韦芳仪膝上,附和道:“娘娘们,如今陛下满心满眼在乎的就是子嗣,若哪位娘娘能有幸身怀龙种,陛下定会多往您这边走动,关怀备至的。”
“子嗣,哼,说到底咱们不过是为了给皇家留子嗣的工具罢了。本宫当年被先帝赐进王府时,也是满心期许,谁知道直到陛下登基,陛下才来过本宫宫中一次,连句话都不愿与本宫多说,本宫心中的怨恨,又有谁知?怕是因那皇贵妃一直无子,才轮到我们吧…要是这次有幸真能有身孕的话……哎,往后的日子,谁知道呢!”杨婕妤越说越气,声调也不自觉拔高,末了,又似是泄了气的皮球,喟然长叹,“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即便如此,这也说明陛下到底还是看重子嗣的,您要是有了龙种,往后在这宫中就有了倚仗,有了出头之日…”芳儿走上前,轻言细语地劝说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能灰心丧气,放弃希望啊。”
而此刻,皇宫的另一头,御书房内,李世民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疏间,眉头紧锁。为了子嗣大事,他按照太医算准的各宫嫔妃的受孕时间,如同例行公事一般依次宠幸各宫妃嫔,可心中却满是疲惫与无奈。
这日,韦芳仪宫中宛如炸开了锅,喜讯瞬间传遍宫闱——韦芳仪有了身孕。韦芳仪乍闻此讯,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眼眶里瞬间蓄满泪花,她忙不迭地唤来一众侍从,莲步匆匆地往御书房赶去。
御书房外,王顺见韦芳仪前来,忙迎上前请安:“给芳仪娘娘请安,娘娘这是……”
韦芳仪顾不上多言,急切说道:“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就说臣妾有要事求见陛下。”
王顺不敢耽搁,入内禀报。片刻后,出来引着韦芳仪进了御书房。
韦芳仪踏入御书房,见李世民正伏案书写,她盈盈下拜,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陛下,臣妾终于有了您的骨肉,臣妾……”
李世民手中的笔顿了顿,抬眸瞥了一眼韦芳仪,神色淡淡:“嗯,王顺,宣太医前来给韦芳仪诊脉。”
王顺领命而去,不多时,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恭敬行礼后,上前为韦芳仪诊脉。片刻,太医面露喜色,回禀道:“回陛下,芳仪娘娘已有身孕一月有余,胎象稳固,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韦芳仪听闻,喜极而泣,泪水簌簌而落,打湿了前襟。
李世民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例行公事般开口:“好好伺候着,务必确保龙胎安然无恙。”
韦芳仪抬手抹了抹泪,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柔声道:“陛下,如今臣妾有了身孕,定会拼了命护着腹中皇子,陛下您日后有空,多来陪陪皇子,可好?”
李世民微微点头:“嗯,你且回去好生养胎吧。”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杨婕妤宫中也传出喜讯——她也有孕了。
杨婕妤得知后,满心欢喜,精心梳妆打扮一番,遣人去请李世民。待李世民踏入宫门,她娇柔地靠在榻上,轻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娇声说道:“陛下,您瞧,臣妾这肚里的孩子可都盼着您多来看看呢,日后还望陛下多多怜惜。”
李世民看着她,语气平淡如水:“朕知道了,你好生歇息。” 说完,便转身欲走,心里暗自想着,这下子嗣有望,终于不用再每日应付她们,莫名松快了些许。
他抬脚迈向凤梧宫,踏入宫门,满身的疲惫仿佛都要溢出来。
罗月插着花,见李世民这般模样,抬眸问道:“陛下,您看起来如此疲惫?”
李世民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矮榻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朕看到后宫的那些妃嫔,整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实在是心烦意乱。”
罗月起身,莲步轻移,走到李世民对面坐下,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陛下是该烦恼,您一下子就要有两个皇子了,这也是喜事一桩,臣妾恭喜您。”
李世民无奈地又叹了口气,隔着小几,伸手将罗月拉近,两人面对面,他苦笑道:“也就只有你敢这般跟朕说话。”说罢点了点她的鼻头。
罗月嘴角上扬,绽出一抹浅笑:“是吗?行了,后宫妃嫔有孕终归是好事,为大唐开枝散叶,于社稷有功,陛下该高兴才是。”
这时,佩儿匆匆入内禀报:“陛下,娘娘,杨婕妤那边派人来说,她身子不适,心口疼得厉害,想见陛下一面。”
李世民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说朕忙着呢,让她好好养着,莫要大惊小怪。”
罗月见状,轻声劝道:“陛下,或许她是真的不舒服,您去看看也无妨,她刚刚有了身孕,可能不太适应。”
李世民却仿若未闻,起身径直朝里屋走去,往软榻上一躺:“朕不去,朕头疼。”
罗月见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不禁“扑哧”笑出声,回头对佩儿说:“去告诉杨婕妤,陛下有事在忙,抽不开身,让她好生休息,若实在难受,就传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佩儿领命退了出去。
罗月走进里屋,坐在软榻边,侧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李世民,李世民伸手一拉,将她拉至身前:“陪朕躺会,就一会儿。”
罗月顺从地挨着他躺下,撑起身子,看着李世民紧皱的眉头,抬手轻轻抚开…
李世民微微侧身,凝视着罗月,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得仿若能滴出水来:“月儿,朕给你的承诺永远算数…。”
罗月心头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柔声道:“您还是这般好…”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吵杂声。罗月一惊,想起身出去查看,却被李世民紧紧拉住:“别去,让他们闹去,朕此刻只想与你安静片刻。”
罗月重新躺下,轻声劝道:“陛下再添子嗣,终归是好事,日后您抽空还是多眷顾杨婕妤与韦芳仪些…不然后宫怕是又要乱成一锅粥了。”
李世民手臂一紧,将罗月紧紧搂在怀中,语气坚定:“有朕在,乱不了。”
与此同时,杨婕妤宫中,得知李世民不来,她气得俏脸通红,抬手将案几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冲着前来传话的佩儿怒目而视,喊道:“什么叫陛下有事在忙?本宫怀有身孕,如今都这般难受了,他都不愿来看一眼,那皇贵妃就有本事把陛下留在身边?”
佩儿吓得赶紧低头,身子瑟瑟发抖,怯声道:“娘娘息怒,这是陛下的旨意,奴婢也只是奉命传话。陛下说娘娘若不适,请太医前来便是…”
杨婕妤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恨恨道:“你,哼,定是那皇贵妃从中作梗,日后本宫诞下皇子有她好看。”
而在韦芳仪宫中,碧儿将杨婕妤的失态一五一十告知了韦芳仪。韦芳仪坐在榻上,听完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杨婕妤以为这般哭闹撒泼就能引得陛下怜惜,真是愚蠢至极,也不嫌丢人现眼。”
碧儿在旁附和道:“娘娘说得是,还是娘娘您聪慧过人,懂得以静制动,不似她那般莽撞,失了分寸。” 言罢,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却也藏着各自的算计与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