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度被推开时,进来的妇人周身萦绕着柔和的檀香。朱锦绣袄衬得她面庞圆润,眼角笑纹里盛满暖意:"可怜的孩子,病了这些天可把人急坏了。"她坐在床沿,带着薄茧的手抚过沈媚娇汗湿的鬓角,触感竟与母亲相似,"我是你舅母,这里是邱家。你表叔这些天衣不解带地守着,可把人累坏了。"
沈媚娇睫毛轻颤,杏眼里泛起水光。窗外风雪呼啸,屋内却暖如春闱,这种不真实感让她喉咙发紧。
正要开口,老大夫已拄着拐杖进来,药箱碰撞声惊飞了梁上栖着的画眉。
邱幕楠倚在门框上,目光始终没离开沈媚娇苍白的脸。大夫搭脉时,她下意识往床里缩了缩,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淡青色血管。他喉结滚动,想起昨夜替她换药时,那截纤细的脚踝在掌心发烫的触感。
"心神耗损太过,需得慢慢调养。"老大夫捻着胡须,目光在邱幕楠身上打转,"只是这北方的寒气......"话音未落,邱幕楠已接过药方,指尖扫过墨迹的力道却重得几乎要划破宣纸:"我自有分寸。"
入夜后,铜漏滴答声里,沈媚娇被推门声惊醒。月光从邱幕楠身后倾泻而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她整个笼罩。他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子,漆面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你最爱的玫瑰松子糖。"
沈媚娇盯着那匣子上精雕的缠枝莲纹,突然想起刑场上飞溅的血珠。
她别过脸,锦被下的脚趾蜷缩:"谢国公爷,只是如今已尝不出甜味。"空气瞬间凝固,邱幕楠搁下匣子的动作重了些,沉香木手串与桌面相撞发出闷响。
"从前你总爱缠着我要糖吃。"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沈媚娇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烛火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在丞相府的秋千架下,在听雨阁的回廊里......"
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那年她十四岁,在满架蔷薇下仰头看他,阳光穿过他持糖的手,在她发顶投下光晕。此刻他近在咫尺,呼吸间的松香混着酒气拂过脸颊,沈媚娇慌忙后退,却撞翻了枕边的青瓷枕。
碎裂声惊动了守夜丫鬟。邱幕楠弯腰拾碎片时,沈媚娇看见他后颈凸起的骨节,喉间突然发紧。他起身时故意贴近她耳畔:"小心伤了手。"温热气息让她耳尖瞬间烧红,被子下的双腿不自觉蜷缩。
第二日晨起,沈媚娇在铜镜前梳妆。丫鬟捧着的首饰匣里,赫然躺着支熟悉的羊脂玉簪——那是她被抄家时遗失的贴身之物。指尖抚过温润玉面,昨夜邱幕楠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她手背的触感,又清晰浮现。
正出神时,屏风外传来脚步声。邱幕楠今日换了月白锦袍,腰间玉珏随着步伐轻晃,倒显出几分儒雅。他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她腕间新换的翡翠镯子:"想去看看令尊令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