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离了食堂的喧嚣,终于在食堂后门觅得一只孤零零的垃圾桶,我干呕了几次,胃中涌出一股酸涩的液体。
一整日的空腹,早晨夏婧递来的那杯热牛奶,被我无情地抛入了垃圾桶。或许是烟草的过量侵蚀,我竟咳出血来。
“艹尼玛的剑货!”
夕阳收敛了它的余晖,只留一丝微弱的光线在天际,那边绚烂的红霞亦缓缓褪去。我蹲在地上,双腿弯曲,手捂着胃部,冷汗沿着额头滑落,湿漉漉地沾上了衣服。
整个世界似乎开始朦胧起来,眼前的景象如同镜像般重叠,一片漆黑中,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口那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胃部的痉挛一阵紧似一阵,宛如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我的骨髓,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娘的,疼死了,怎么还不死?
“陈屿希!”有人喊了一嗓子,紧接着,一双手匆匆赶来,将摇摇欲坠的我稳稳扶住。
“陈屿希!陈屿希!你又胃疼了吗?”
耳畔传来柔和的声音,温润、清澈,我努力睁开眼睛,熟悉又模糊的人影,究竟是谁?
“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去医务室。”
“滚开!!别碰我!”我猛地甩开那双扶持的手臂,身体却因突如其来的晃动痛得我神色扭曲。
经过一段漫长的静默,她终于走了,感觉自己缓过劲来,我蜷缩在阴影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内心充满了危险与防备。这个世界并没有人在乎我的遭遇,我如同一粒尘埃,被遗忘在角落里。
这种事情从小到大,见怪不怪了。我站起身,深呼吸几次,然后朝教室方向走去。我蹒跚着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却又沉重无比。身体里充满着钝痛,那种来自内心的作呕感觉让我几乎要崩溃。
走到食堂的拐角处,有一个身影跑上来扶住了我,低沉而急促地喘息道:“希希……你还好吗?”
“你他妈谁啊?!”
“陈屿希!你看清楚,是我。”
那人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抬头仰望着她的面孔,我一眼就看清了,是夏婧,她的左眼被蒙上一层纱布,变成了独眼女神。
看到她焦虑的表情,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我的脸色苍白得就像一张纸,但我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怎么会这么巧,每次狼狈的模样都让她给瞧见了。
“放开我,我已经没事了。”
“我背你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好不好?”
我挣扎着脱离她的搀扶,吼了一嗓子:“老子不需要什么狗屁检查!我告诉你,别惹老子!”
夏婧对我的劝阻充耳不闻,她款步而至,将我轻轻揽起,我就这么水灵灵地依偎在夏婧怀里。我奋力踢打,嘶哑着嗓子骂道:“夏婧,你特么给我松手!”
“我送你去医务室。”夏婧却如顽童一般执着,继续往前走。我挣扎得越发剧烈,她的胳膊被我揪破皮,掐得红肿都不见松手。
好话不听,那我就只能采取强硬手段了。我趁机搂住夏婧纤细的脖颈,牙齿用力,狠狠咬向她的锁骨,夏婧吃痛闷哼一声,但仍然死死地托举着我,脚步未停。
她不为所动,我近乎疯狂地肆意撕咬着,力道失控,咬破了她的皮肤。鲜血的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刺激着我的感官,让我的内心既恐惧又兴奋。
“我恨你,我恨你!”我嘶哑地咆哮。
夏婧的声音很平静:“你要是喜欢这样报复我,随便你。”
“你真以为老子舍不得弄死你吗?”
夏婧轻笑了一声,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你尽管杀啊。”
不久之后,我们抵达校医务室,医护人员为夏婧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并嘱咐我要吃早餐,别再这样作践自己,否则以后连哭都哭不出来。
医生走了之后,我们也准备返回教室。夏婧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糖果,剥开糖纸塞进我的嘴里,我想要推开她,但她死活不肯撒手,非得喂我糖吃才行。
“你这样对我,迟早会有报应的。”我咬着牙说道。
她微微勾唇:“我相信恶人会有恶报,而善良的人会有善报。”
教室里安静得出奇,第一晚自习之前是自习课。我坐回位置上,目不斜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仍旧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陈屿希。
夏婧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搁在桌上,还特地提醒我:“我刚买的,趁热吃。”
我在她身边落座,接过她递来的汤匙,轻轻舀起一勺馄饨送入口中,夏婧低头不语,偶尔抬起眼帘,悄悄地窥视我几眼。
一顿馄饨下肚,我的胃果然舒适了许多。我抹了抹唇角,“今天谢谢你,你的眼睛没事吧?”
夏婧摇摇头:“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我去给你接点热水暖暖胃。”她起身准备去拿我的水杯。
我拦住她:“不用了。”
我的目光掠过桌上的英语书,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我记得你英语成绩挺好的,能教教我吗?”
夏婧怔住,她显然没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呆滞了两秒钟,她才勉强挤出笑容,答应了我。我松了口气,埋首于书海中,将英文单词和语法牢记于脑海。正好周四的晚自习也是英语,我很认真地做完了一套英语周报。
第三节课下课,我起身去林卞茹的座位,二话不说敲了敲她的桌子:“放学留一下。”
我走路带风,步伐矫健,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和不满。我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贱货。
放学后,我嘱咐夏婧晚上为我留门,紧接着是审问时间。等同学都离开教室,我关上教室的前门,我径直走向林卞茹。
“干嘛呀?”林卞茹抱怨着在座位往前挪了半寸,“有话就直说,搞什么神秘啊,我还要赶着回家。”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实话实说吧。”我惬意地窝在椅子里,双腿叠搁在桌面上,一脸不屑地看着林卞茹。
“是你指示楚莹去勾引夏婧的?你咋这么闲呢,要不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自己还能蹦跶几年?”
林卞茹一脸疑惑,“我没有啊,我跟她不熟。”
“哈……”我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当我傻吗?烧烤那晚,她像个狐狸精一样缠着夏婧,还敢说不是你指使的!”
“你少把责任往我身上揽,我跟她根本不熟!”林卞茹皱眉辩解,“我犯得着针对夏婧吗?”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的表情,看她不像撒谎,难道真是楚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她们俩难道不是一路人?
“那排球场的意外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还有什么借口狡辩?”我咄咄逼人地继续质问她。
闻言,林卞茹脸色顿时比翻书还快,“是我指使的没错,我就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谁知道会闹出那么大动静。”
她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讨好说:“希希子,咱俩啥关系呐,我肯定不会害你啊。”
“你明天就去给夏婧道歉。”
“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林卞茹大吼着,“她活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翻她的桌子,把她从椅子上踢下来,怒斥道:“我说过还有下次,我会亲自动手。”
林卞茹瞬间变身惊慌失措的小白兔,泪眼朦胧地趴倒在地,像是被吓坏的洋娃娃。
“喂,排球可不是这么砸的。”我笑着笑着拿起一本书,将书最坚硬的书脊部分狠狠砸在林卞茹的鼻梁骨上。
“啊——!!”
她的叫声被吸收在四壁之间,林卞茹痛苦地蜷缩在地,双手紧紧捂着受伤的鼻梁,泪水与鼻血交织着,点点滴滴地洒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的鼻梁上残留着醒目的血痕,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无声无息地沿着脸颊滚落,显得格外刺眼。
“陈屿希,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个神经病!疯子!!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
who cares?老娘又不在乎。骂我这么多词汇,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世界报我以疯狗,我就得比疯狗更疯!
林卞茹连滚带爬捂着鼻子逃出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之响。一阵寒意直击我的后背,我快步走到门前,却拉不动门,林卞茹在外将我反锁于教室之内。
突然这时,校园灯光熄灭,四周陷入死寂,我身患轻微幽闭恐惧,站在黑暗中被无情吞噬,淹没其中。我咬紧牙关,双手颤抖,猛力击打门板,声音几近咆哮:“开门,放我出去!!”
门板无情地回应着我愤怒的重击,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校园里回荡,却没有一丝打开的迹象。似乎整个世界都背弃了我,寒意渗透骨髓,一种孤独感压迫着我几乎窒息。
我停下了撞击,靠在门上,呼吸急促。恍惚间,我想起小时候,陈见山酒后疯狂的殴打,我被锁在漆黑的小屋,长达数日。
我蹲在狭窄黑暗的小屋里,不吃不喝,只有外界零星的怒骂声作伴。我抱膝而坐,泪水在尘土斑驳的地板上流淌。
如今,那股深深的绝望与恐惧再次袭来,犹如回到了那个无望的夜晚,校园里只剩下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不定时的保安巡逻的脚步声。
没有人会来救我,我无力地顺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落,动作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我抱膝而坐,在阴冷的地面上蜷缩成团。
呵呵,也许这就是恶有恶报吧。
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幽暗角落里的臭虫——被忽略,被遗忘。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当绝望的浪潮即将将我吞噬,一束微弱的光线从走廊上渗透而入,随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
“是我,夏婧。”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暖,充满了关切。
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我的守护神来救我了,我尽力让声音平稳,却仍旧带着几分颤抖:“夏婧,快……快开门。”
我好害怕……
门锁哐啷作响,随后缓缓打开,夏婧的身影在走廊那昏黄的灯光中若隐若现,“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她走进来,蹲身在我身旁,将我温柔地拥入怀中,我身体的颤抖无法自制。
她轻轻擦拭我眼角的泪痕,“没事了,我一直在。”
夏婧的话语如同夜空中最柔和的星光,温暖而遥远,穿透我内心的惊惧与孤寂,将我从那片漆黑的深渊中拉回温暖的人间。
她的手掌轻抚过我的背,拂去了我身上所有的寒霜,我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我紧紧攥住夏婧的裙角,就如同一个迷失于暴风雨中的孩子,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存在对我而言,是那么的重要,她是我的救赎,我的港湾……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夏婧,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我不愿意松开她,生怕自己一旦撒手,便永远再也找寻不到。她任由我抱着她,没有推开我,温柔地哄劝:“好了,别哭了。”
我依赖地靠在她的肩膀上,继续做作:“呜呜……夏婧……她们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