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砸在满玦的背上，混着伤口的血，在泥地里拖出一道暗红的痕。他靠在溪畔的老槐树下，胸口的剑伤还在渗血，寒髓毒发作时的寒意顺着骨缝往四肢蔓延，连睁眼都觉得费力。

沈钰举剑刺来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愣了——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喊“满师兄”、会把暖玉偷偷塞给他的少年，眼里竟藏着那样重的失望。可他没资格怪沈钰，温衍布的局太密，伪造的密信、暗卫的尸体、张恒的死，每一条“证据”都像绳子，把他捆得死死的。

“统领！”林风的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他猫着腰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弟子们引开了温衍的人，您快跟我走！”

满玦撑着剑想站起来，刚一用力，胸口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发黑。林风赶紧扶住他，从包裹里掏出一件粗布衣服：“这是山下农户的衣服，您先换上，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温衍肯定会搜山。”

满玦点了点头，借着林风的力气换衣服。月白弟子服被扔进溪水里，很快就被冲走，像是要把“青云宗满玦”这个身份也一并冲散。他摸了摸怀里，那枚沈钰送的暖玉还在，玉身被体温焐得温热，是这刺骨寒意里唯一的暖。

“沈钰呢？”满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扯着伤口疼。

“沈小公子被温衍的人‘护’着往宗门走了。”林风压低声音，“温衍想留着他找沈家秘宝，暂时不会伤害他。统领，我们现在不能回去，温衍已经在宗门布好了局，您一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满玦闭上眼，脑子里闪过沈钰举剑时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揪着疼。他知道林风说得对，现在回去不仅救不了沈钰，还会把自己和剩下的暗卫都搭进去。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暗卫统领的令牌，递给林风：“你拿着令牌，暗中保护沈钰，别让他被温衍伤害。我去查温衍的老底——他私通死士、伪造密信，肯定还有其他把柄。”

“统领，您一个人太危险了！”林风急得想反驳，“您身上有伤，还中了毒——”

“只有我去最合适。”满玦打断他，眼神坚定，“温衍以为我要么死了，要么逃去魔教，不会想到我会留在附近查他。你记住，别让沈钰知道我还活着，他现在信温衍多过信我，知道了反而会有危险。”

林风看着他苍白的脸，知道劝不动，只能接过令牌，重重地点了点头：“统领，您一定要保重！有消息我会通过暗卫暗号传给您。”

满玦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山林深处走。雨水打湿了他的粗布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像冰，可他的脚步却很稳——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查清真相，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个还被蒙在鼓里的少年。

他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在山下找到一个废弃的土地庙。庙里积满了灰尘，只有一个破旧的神像，却能暂时遮风挡雨。他靠在神像旁坐下，掏出林风给他的伤药，刚要往胸口的伤口敷，手指却突然顿住——指尖的麻意比之前更重了，连捏开药瓶的力气都快没了。

寒髓毒在加重。

满玦苦笑了一下，把药瓶放在一边。他知道这毒是温衍下的，却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之前李柏给的药，不过是暂时压制毒性的幌子，现在没了那些药，毒性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他靠在神像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梳理线索：温衍要沈家秘宝，杀了沈岳夫妇；温衍怕他碍事，给了他寒髓毒；温衍伪造密信，想把沈家灭门案推到他身上……这一切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或许和青云宗的权力有关，或许和其他宗门有关。

他必须找到证据，找到温衍的死士营，找到寒髓毒的解药。

休息了一个时辰，满玦起身，用泥土把脸弄脏，又把头发弄乱，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他走出土地庙，朝着山下的镇子走去——他需要钱，需要消息，更需要一个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镇子不大，街上行人不多。满玦找了个茶馆，坐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听邻桌的人聊天。大多是些家长里短，直到一个挑着货担的货郎走进来，抱怨道：“最近青州不太平，听说沈府被魔教灭了门，连青云宗的弟子都在搜山，不知道在找什么大人物。”

“何止啊！”旁边一个茶馆伙计接话，“我听说温衍长老亲自带人搜山，说是要抓一个背叛宗门的弟子，叫什么满玦的——听说那人杀了沈宗主夫妇，还偷了沈家的秘宝！”

满玦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尖的麻意又涌了上来。温衍果然已经开始散布谣言，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他身上。他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继续听下去，可直到茶馆打烊，也没听到关于温衍死士或寒髓毒的消息。

他走出茶馆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的灯笼亮了起来，映着他落魄的身影。他刚想找个破庙过夜，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衣的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一条小巷。那黑衣的样式，和他之前在暗卫营见过的死士衣服很像。

满玦心里一紧，悄悄跟了上去。小巷很深，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两个黑衣人敲了敲门，说了句“温长老的货”，门就开了。满玦赶紧躲在墙角，看着他们进去，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温衍果然在私下和死士联系，这里说不定就是他的秘密据点。

他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那两个黑衣人出来，手里的货担空了。满玦趁他们走远，悄悄走到木门前，刚想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长老交代的药都准备好了吗？那满玦要是没死，这药得尽快送到搜山弟子手里，务必让他中毒更深。”

是李柏！

满玦的瞳孔骤然收缩——李柏果然和温衍是一伙的！他之前给的药，根本就是加重寒髓毒的毒药！

他强压着冲进去的冲动，悄悄退了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有一个人，根本打不过里面的死士。他必须回去想办法，联系林风，让暗卫们过来支援。

可他刚走出小巷，胸口的寒意突然加剧，眼前一黑，竟直直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他手里还攥着那枚暖玉，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沈钰在试剑台上对他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