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满玦是被一阵雨声浇醒的。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他挣扎着坐起来，胸口的寒毒还在隐隐作痛，指尖的麻意虽退了些，却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他摸了摸怀里，林风给的纸条还在，只是被雨水打湿了一角，“青州”两个字晕开，像极了沈钰当时掉在他手背上的眼泪。

他撑着剑站起身，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为了赶去暗卫营，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又加上寒毒发作，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可一想到沈钰可能有危险，他还是咬着牙，朝着青州的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难行。满玦的月白弟子服沾满了泥点，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他路过一个破庙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哭声，心里一紧，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

破庙的角落里，沈钰正蜷缩在草堆里，怀里紧紧抱着那块碎玉，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他的杏色锦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脚上的鞋子也丢了一只，露出的脚踝上还有擦伤，显然是跑的时候摔的。

“阿钰。”满玦轻声唤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钰猛地抬起头，看到是他，眼里瞬间充满了警惕，赶紧往后退了退，还想找东西防身，却只摸到一根断了的木棍。他举起木棍，对着满玦喊道：“你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爹娘的遗体！”

满玦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慢慢举起手表示没有恶意：“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来跟你解释的。沈家灭门案是温衍干的，密信是伪造的，张恒也是他派来杀你的——”

“你还在撒谎！”沈钰突然打断他，眼泪又掉了下来，“温长老说，你早就觊觎沈家的秘宝，还说你身上的毒，是魔教给你的！你杀了张恒师兄，杀了暗卫，现在还想骗我！”

满玦看着他眼里的不信任，心里又酸又痛。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往前走了两步，想把自己身上的药瓶递给他：“这是李柏给我煎的药，里面有温衍加的毒，你可以拿去给懂医的人看——”

“别碰我！”沈钰突然站起来，手里的木棍朝着满玦挥了过去。满玦没有躲，木棍狠狠打在他的肩膀上，疼得他皱了皱眉，却还是没动。

沈钰看着他不躲不闪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慌。可一想到爹娘的死，想到温衍手里的“证据”，他又咬了咬牙，把木棍扔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是满玦之前送给他防身的那把。

“如果你真的没骗我，就证明给我看！”沈钰的手在发抖，剑尖却对着满玦的胸口，“温长老说，你和魔教勾结，那你敢不敢让我搜你的身？如果你身上没有沈家秘宝，没有魔教的信物，我就信你！”

满玦看着他手里的剑，又看了看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苦笑。他身上除了暗卫的令牌和那块暖玉，什么都没有。可他刚要答应，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温衍带着五个弟子冲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张画像，对着沈钰喊道：“沈小公子，小心！满玦要对你下手了！你看这画像，是他和魔教使者的合照！”

沈钰的注意力瞬间被画像吸引，满玦趁机想冲过去把他拉到身后，可温衍的弟子已经围了上来，手里的剑对着满玦刺了过去。满玦只能拔剑迎战，剑刃碰撞的声音在破庙里回荡，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打在两人的脸上。

“阿钰，你快躲起来！”满玦一边挡着弟子的剑，一边对着沈钰喊。可沈钰看着他和青云宗弟子打斗的样子，又想起温衍的话，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他突然冲了上去，手里的短剑对着满玦的后背刺了过去——他想逼满玦说实话，想知道到底谁在撒谎。

满玦完全没料到他会动手，短剑狠狠刺进他的后背，疼得他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染透了他的弟子服。他回头看着沈钰，眼里满是震惊和失望，胸口的寒毒又发作了，让他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

“你果然在骗我！”沈钰看着他背上的血，心里又痛又恨，“如果你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让我刺你？为什么要和青云宗的弟子动手？”

满玦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拔出后背的短剑，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滴在地上的雨水里，晕开一朵朵红色的花。他握紧手里的剑，对着沈钰的方向退了一步，声音冷得像冰：“既然你信他，不信我，那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关系。”

说完，他转身对着温衍的弟子挥剑，剑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动作却越来越慢。寒毒和伤口的疼痛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可他还是咬着牙，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破庙外跑去。

沈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沾血的短剑，看着满玦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心里突然一阵空落落的。他低头看着剑上的血，又看了看温衍手里的画像——画像上的“满玦”，虽然穿着和满玦一样的衣服，可眉眼间却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戾气。

他突然想起满玦之前给过他的暖玉，想起满玦为了救他杀了张恒，想起满玦不躲他那一棍的样子。心里的怀疑像种子一样发了芽，他看着温衍的弟子追出去的方向，突然握紧了手里的剑，朝着满玦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跑，会彻底卷入这场阴谋的中心；也不知道，他和满玦之间的误会，会像一根刺，扎在两人心里，很久很久都拔不出来。而此刻的满玦，正捂着后背的伤口，在雨里艰难地走着，胸口的寒意和心里的痛交织在一起，让他第一次觉得，或许从云深初见那天起，他和沈钰的命运，就注定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