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航逐渐陷入混沌的意识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手术台上,器械碰撞的叮当声混着监护仪的滴答声,像催命的丧钟。
就在这时,旁边急救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出现在眼前。
对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神里满是恐惧与哀求:"帮。帮我,帮我。"
颤抖的手努力伸向陆航,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衣角。
陆航却猛地往后缩去,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他绝望地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对不起..."
望着急救床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那双眼却比他的更苍白无神。
对方睫毛颤动着,血沫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抽离最后的生命力:“我,我想你,代替我,去,去找他。”
“别说了!”陆航从床上坐起,猛地扑过去,却穿过虚影跌在冰冷的地面。
他的膝盖撞在金属器械车上,哗啦啦的声响中,对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染血的床单上,洇开深色的花:
“求你……告诉他,我从来没怪过他,我,我希望他,好好,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急救车突然剧烈晃动,人影在无影灯下扭曲成诡异的弧度,监护仪的绿光骤然变成刺目的直线。
陆航伸手去抓那逐渐消散的虚影,指尖却只触到一团冰冷的雾气。
手术室的场景开始扭曲变形,白色的墙壁渗出暗红的血渍,器械车倾倒,手术刀、镊子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在地面汇成尖锐的金属洪流。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铁门,铁锈簌簌落在肩头。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皮鞋与地面撞击的节奏让他浑身血液凝固。
门把转动的瞬间,陆航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砰——”病房门被撞开的瞬间,手术刀从陆航颤抖的指间滑落。
顾言书冲进来时带倒了输液架,透明的药水在地面蜿蜒成河,倒映着他瞳孔里剧烈的恐惧。
“陆航!”
他的膝盖砸在碎玻璃上,却浑然不觉,双手死死攥住对方手腕,“你看看我,我是言书,……”
陆航猛然抬头,对上顾言书布满血丝的眼睛。
记忆突然撕裂成两半:一边是厉景行最后时刻染血的笑,一边是顾言书此刻颤抖着为他包扎掌心伤口的模样。
“心脏……是厉景行的……”
他喃喃自语,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顾言书手背上,“所以我替厉景行活着,连喜欢你都是偷来的……”
顾言书突然扣住他后颈,强迫他直视自己:“偷来的也要珍惜,不要糟蹋他的好意。”
顾言书红着眼说着,陆航已经是满眼泪水,猛的推开他,握着手术刀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自己胸口。
陆航抬眼看向顾言书的时候,心碎的眼神混着他沙哑破碎的质问:
“喜欢你很痛苦,承受这不属于我的心脏带来的记忆也很痛苦,顾言书,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像心疼厉景行一样心疼我?”
顾言书喉结剧烈滚动,染着血痕的拇指颤抖着抚过陆航眼下的青黑。
窗外的雨骤然变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将两人困在这狭小而压抑的空间里。
“别再说傻话。”
他声音发颤,突然把陆航狠狠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你怎么能怎么能把自己当成别人的影子?清醒一点。”
陆航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却被箍得更紧。
厉景行临终前的画面与此刻重叠,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分不清是记忆作祟还是现实的抽痛。
“可这里面全是他的回忆!”他捶打着顾言书的后背,“他的不甘、他的遗憾,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我,我不过是个偷走他人生和爱人的小偷!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现在就死去。”
陆航的哭声因身体带来的疼痛,而渐渐弱下去,意识像沉入深潭的石子般缓缓下坠。
玛诺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混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一根细弱的线试图将他从噩梦中拽回。
“小鹿!”玛诺的指尖掐着他的人中,带着刺痛的触感终于让他猛地睁眼。
病房的白炽灯刺得眼眶发酸,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玛诺的衣袖口,对方手腕上被他抓出的血痕正渗着血丝。
玛诺递来温热的葡萄糖水,劝他喝下。
“小鹿。你昏迷时一直在喊‘对不起’。”
玛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航抬头,撞见对方泛红的眼尾,他难受的眼泪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