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派山门前的青石阶被日光晒得发烫，唐周刚将最后一张“谢绝提亲”的字条贴在朱红大门上，远处就传来一阵喧闹。

两位身着锦缎的夫人各持一块鎏金牌匾，身后跟着挑着彩礼的仆役，踩着碎步往山门而来。

左边猫妖受害者家的夫人举着“降妖救民”的牌匾，右边鼠妖受害者家的夫人捧着“济世安邦”的匾额，刚到门前就争得面红耳赤。

“唐仙师明明先救了我家小儿，这头份谢礼自然该我先来！”

“胡说！若不是仙师除了鼠妖，我家百亩良田早成荒地了，提亲也该我家先！”

唐周听得头大，转身便往观内走，刚进二门就撞见掌门。

老掌门捻着胡须叹气：“你这几日闭门不出也不是办法，不如我替你挡一挡。”

话音未落，便对着门外朗声道：“二位夫人莫怪，唐周近日染了天花，怕过了病气，实在不便见客。”

两位夫人闻言脸色骤变，对视一眼，竟抱着牌匾匆匆离去，连彩礼都忘了带走。

待人声散尽，唐周对着掌门深深作揖：“多谢掌门解围。”

掌门扶起他，神色凝重：“你既一心要下山游历，我便不拦你。只是你师父忌日将近，此事如何安排？”

唐周眼底泛起落寞：“还请掌门替我在师父灵前烧柱香，聊表孝心。”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其实还有一事困扰我许久，我时常梦见一个女子背对着我跳下石桥，哭得肝肠寸断，却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

掌门眉头紧锁，连连摆手：“定是女妖作祟！你师父当年便是轻信女妖花言巧语，才惨遭毒手，你万万不可被幻象迷惑。”

唐周默然点头，将这话深深记在心里。

次日清晨，掌门亲自将唐周送到山脚下。

弟子秦绮提着剑追来，笑着打趣：“大师兄这是怕了桃花劫，才躲着下山去？依我看，下山了劫难只会更多！”

掌门急忙打断她：“休得胡言！”

又转向唐周叮嘱，“一路保重，万事小心。”

唐周拱手道别，转身踏上征途，刚走至林间小道，便见前方蛛丝密布，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正对着樵夫媚笑，周身妖气翻涌。

“蜘蛛精，竟敢在此作祟！”唐周拔剑出鞘，剑气如虹。

蜘蛛精见状不妙，化作原形便要逃窜，却被唐周用符咒困住。

她慌忙求饶：“仙师饶命！我愿将妖元内丹献上，只求留我性命。”

唐周刚要伸手去接，那内丹突然爆裂，无数蛛丝直射而来。

他早有防备，挥剑斩断蛛丝，反手一张符咒贴在蜘蛛精眉心：“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转瞬之间，蜘蛛精便被收入法器之中。

与此同时，铘阑山的藏书阁内，余墨正拿着扇子轻轻扇动。

颜淡歪靠在软榻上打盹，发丝垂落在肩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点心碎屑，梦里喃喃道：“要搭戏台……唱新写的话本……还要喝鲜鱼汤……”

余墨看着她酣睡的模样，眼底满是宠溺，指尖不自觉地想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又怕惊扰了她，终究只是停在半空。

昨日颜淡带着妖兵横扫猫族、鼠族和虎族的消息，早已传遍山境。

三位族长捧着妖元内丹跪在殿前求饶，余墨虽知颜淡是为了试验新学的法术，却还是温言安抚众妖，将内丹暂且收下代为保管。

唯有狐族始终不肯露面，紫麟坐在一旁愤愤道：“这狐族也太不识抬举，等我去把他们的地盘也端了！”

余墨却摇头：“狐族擅长幻术，不可轻举妄动。”

正想着，百灵匆匆跑来：“山主，三尾雪狐族的琳琅姑娘带着弟弟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余墨刚起身，颜淡便迷迷糊糊睁开眼：“谁啊？扰人清梦。”

得知是狐族来人，她顿时来了精神：“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大人物敢不来归顺。”

大殿之上，琳琅身着白衣，怀中抱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正是她的弟弟子炎。

见了余墨，她径直跪倒在地：“求山主救救我弟弟！他体内的咒毒日渐加深，唯有山主的灵力能化解。我愿嫁入山境为妻，一生侍奉山主。”

紫麟故意打趣：“我们山主妻妾成群，姑娘不介意？”

琳琅脸色一变，断然道：“若山主真心待我，便请遣散众人，只留我一人。”

紫麟暗自咋舌，又劝余墨：“狐族血统高贵，留下她们对山境有益。”

余墨转头看向屏风后的颜淡，见她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便顺水推舟：“此事我不便做主，你且与颜淡商议。”

颜淡从屏风后走出，故意扯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假装打斗留下的淤青，叹气说：“姑娘听我一句劝，还是另寻他人吧。山主脾气暴烈，我不过犯了点小错，就被打成这样。”

琳琅看着那些“伤痕”，脸色愈发难看。

当晚，琳琅偷偷溜到余墨的院落外，刚要敲门，就听见院内传来“哀嚎声”。

她从门缝里看去，只见余墨手持长鞭，颜淡正蜷缩在地上假意哭喊。

琳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

其实那鞭子是用灵力幻化而成，落在身上只觉发痒，颜淡早已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第二日清晨，琳琅竟又找到颜淡，扑通跪倒在地：“颜淡姑娘，求你救救子炎！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还能带你离开这苦海。”

颜淡本就心软，又见子炎气息微弱，便点头应下：“咒毒我能解，但我不会跟你走。”

她指尖凝聚莲花灵力，轻轻点在子炎眉心，淡金色的光芒涌入，子炎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琳琅大喜过望，握着颜淡的手说：“大恩不言谢！我弟弟尚未娶妻，不如你就嫁给……”

话未说完，就被颜淡打断：“不行不行，我只想写话本，不想嫁人。”

这时余墨缓步走来，自然地将外衣披在颜淡肩上，轻声道：“天凉，小心着凉。”又看向琳琅，语气坚定，“她是我的夫人，你休要再提此事。”

琳琅愣在原地，随即恼羞成怒，周身妖气暴涨：“你既已有妻室，为何还要戏耍于我！”她挥手打出一道狐火，直逼余墨面门。

余墨抬手挡下狐火，灵力震得琳琅连连后退。

颜淡急忙拉住他：“别伤她，她也是为了弟弟。”余墨压下灵力，冷声道：“铘阑山容得下归顺者，却容不得放肆之人。若再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琳琅看着两人相护的模样，终于明白自己被骗，抱着苏醒的子炎转身离去。

紫麟凑上来笑道：“还是颜淡有办法，这下狐族该老实了。”

颜淡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余墨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眼底笑意渐浓，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落叶。

而此时的唐周，正拿着从蜘蛛精身上搜出的地图，朝着铘阑山的方向走去。

他总觉得山境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似乎也即将迎来答案。

狐扰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