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指尖还残留着蔷薇花瓣的微凉。父亲攥着诊断单的手在发抖,她却盯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漏进来,在地上画了道浅浅的光痕,像陈荷轩当年笑起来时弯弯的眼。
“清清,医生说……”父亲的声音哑得厉害,话没说完就红了眼。
清秋却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是荷轩以前总给她的那种,糖纸皱巴巴的,还带着点她手心的温度。“爸,他刚才还跟我说话呢,说我送的花好看。”
父亲的眼泪瞬间落下来。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荷轩浑身是血地被抬出车祸现场,清秋抱着他的白衬衫哭到晕厥;想起这三年她总对着空房间说话,把荷轩的照片放在枕头边,每天叠好他的校服放在衣柜里;想起她刚才在墓地,对着墓碑絮絮叨叨说“荷轩,玫瑰是店员送的,你会不会嫌俗”,转身却对着空气笑,说“我就知道你喜欢”。
“清清,我们回家。”父亲蹲下来,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糖屑,“以后爸爸陪着你,记不住的事,爸爸帮你记。”
清秋点头,手里紧紧攥着那束蔷薇和玫瑰。走出医院时,她看见前面有个穿白衬衫的少年,背影和荷轩一模一样。“荷轩!”她快步追上去,却只抓到一阵风——少年转过街角就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淡淡的薄荷香,和当年他递糖给她时的味道,分毫不差。
“他走了吗?”父亲轻声问。
“没有,”清秋摇头,眼睛亮得像含了星,“他说晚上等我聊天,还说要陪我去看那场没看成的电影。”
父亲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回家的路上,清秋靠在车窗上,指尖在玻璃上画着圈——她想起梦里荷轩红着耳根问她“有空吗”,想起他说“你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想起墓前自己没说完的话:“其实那天我申请好了,想告诉你我愿意……其实我不是没感情,只是怕你走得太快,我追不上。”
推开家门,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荷轩当年坐过的抱枕,茶几上摆着他喜欢的柠檬茶,连电视遥控器都放在他习惯的位置。清秋走过去,把蔷薇和玫瑰插进花瓶里,刚好放在合照旁边——照片上的荷轩笑着比耶,她靠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支薄荷味的冰棍,笑得眉眼弯弯。
“荷轩,我回来了。”她对着照片轻声说,“医生说我记性会变差,以后可能会忘了你,忘了我们认识的那天,忘了你喜欢的花……但没关系,我把糖纸都收好了,把你说的话都写在本子上,等忘了,我就拿出来看,一遍一遍地想起来。”
她从抽屉里翻出个蓝色笔记本,扉页上是荷轩的字迹:“清清,以后想说的话,就写在这里,我会看得见。”这是他出事前一天送给她的,她写了满满一本,从“今天荷轩给我带了薄荷糖”,到“今天看到和他很像的人”,再到“今天去看他,他说玫瑰好看”。
翻开最新一页,清秋握着笔,指尖有点抖:“荷轩,医生说我得了会忘事的病,但我不会忘了你。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你不能骗我。明天我还去给你送花,送你喜欢的蔷薇,还有店员送的玫瑰,你要是嫌多,就跟我说,我下次少买一点……”
字迹渐渐模糊,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荷轩”两个字。父亲站在门口,看着她趴在桌上,一边写一边小声哭,手里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薄荷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终于明白,女儿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把所有的感情,都藏在了那个叫陈荷轩的少年身上,藏在了那些忘不掉的时光里。
晚上,清秋靠在床头,把笔记本放在枕头边,照片摆在旁边。她对着空气轻声说:“荷轩,我困了,明天再聊好不好?”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她脸上,像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笑着闭上眼睛,手里还攥着那颗薄荷糖——梦里,穿白衬衫的少年正站在秋千旁,红着耳根问她:“清清,后天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
这一次,她没犹豫,用力点头:“有空,我早就申请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牵住她的手,指尖带着薄荷的清凉,和三年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