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是被窗台的鸟鸣叫醒的。指尖下意识摸向枕头边——没有科幻小说,只有叠得整齐的蓝色笔记本,封面上贴着荷轩画的小星云,边角被她摸得泛白。她坐起身,脖子上的星星吊坠硌着皮肤,“Q&H”的刻痕清晰温热,可脑子里却空落落的,像被晨雾蒙住了,连昨天展览里的“轩星”,都变得模糊。
“清清,今天去花店吗?桔梗该换了。”母亲端着粥走进来,看见她坐在床边发愣,语气放得更轻,“昨天林溪说,花店进了新的白色雏菊,和你上次买的一样好看。”
清秋点头,掀开被子下床,脚边蹭到荷轩的帆布包——包里还装着昨天给荷轩带的棉花糖包装纸,薄荷味的甜香还在,可她忽然想不起来,昨天是怎么把糖纸收进包里的。她攥着包带,指尖泛白,心里慌慌的,像小时候在游乐园和荷轩走散时的感觉。
穿衣服时,她对着镜子系腰带,忽然看见头发上的星星发夹——水钻闪着光,可她想不起来是谁给她的。“妈,这发夹……”
“林溪昨天给你的呀,”母亲帮她把发夹摆正,眼底藏着担忧,“你说像荷轩画的星星,还笑了呢。”
“哦……”清秋点头,努力在脑子里找“林溪”“荷轩画星星”的画面,可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像被揉皱的纸,展不开。
走到楼下,刚要开门,就听见邻居张阿姨的声音,带着点尖锐:“哟,清秋这是要去墓园啊?也是,荷轩都走三年了,也就你还天天惦记着,换作别人,早该忘了……”
“张阿姨!”母亲急忙打断她,可话已经像针一样扎进清秋心里。
清秋的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帆布包“啪”地掉在地上,薄荷糖洒了一地。她蹲下去捡糖,指尖发抖,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荷轩?三年?走了?这些词像碎片一样砸过来,她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荷轩……荷轩是谁?我为什么要去墓园?他……他去哪了?”
母亲吓得赶紧蹲下来抱住她,声音都在抖:“清清,你别吓妈,荷轩是你最喜欢的人啊,你昨天还去给他送棉花糖了,你忘了吗?”
“棉花糖?”清秋抬头,眼泪糊住了眼睛,“我……我想不起来了……妈,我脑子好乱,好多事都记不清了,怎么办?”
张阿姨也慌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清秋你别这样……”
“你别说了!”母亲朝张阿姨喊了一声,又回头抱着清秋,轻轻拍她的背,“清清不怕,妈带你去医院,医生能帮你想起来,啊?”
清秋点点头,任由母亲扶着她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颗薄荷糖——糖纸是浅蓝的,和荷轩的校服颜色一样,可她就是想不起,为什么看见这颜色,心里会这么疼。
去医院的路上,林溪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笑意:“清秋,我在花店等你呢,新到的雏菊超好看……”
“林溪,”母亲接过电话,声音哽咽,“清清她……她记不清事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电话那头的笑声突然停了,林溪的声音瞬间变急:“我马上来!你们在哪家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给清秋做了检查,拿着报告,语气沉重:“是阿尔兹海默症的早期症状,情绪刺激诱发了记忆紊乱,现在主要是近期记忆模糊,远期记忆还在,但要注意,不能再受刺激了。”
母亲的眼泪掉下来,抓着医生的手:“医生,她才二十岁啊,怎么会……”
“家族遗传因素很大,加上她这几年情绪一直低落,”医生叹了口气,“先开点药,最重要的是多给她看熟悉的东西,帮她巩固记忆,别让她再受惊吓。”
清秋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星星吊坠,听着母亲和医生的话,脑子里空空的。她低头看着吊坠上的“Q&H”,忽然有个模糊的画面闪过——一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笑着把吊坠戴在她脖子上,说“Q是清清,H是荷轩,我们永远在一起”。
“荷轩……”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又酸酸的。
这时,林溪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束白色雏菊,看见清秋苍白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掉了:“清秋,你怎么样?还记得我吗?我是林溪啊,我们高中一起和荷轩去买棉花糖的林溪!”
清秋抬头看她,看着林溪熟悉的脸,脑子里的模糊影子慢慢清晰了一点:“林溪……你是林溪……”
“对!是我!”林溪蹲下来,把雏菊递到她面前,“你看,白色雏菊,你说代表藏在心里的爱,和荷轩的心意一样……”
“藏在心里的爱……”清秋摸了摸雏菊的花瓣,软软的,忽然想起昨天在展览留言墙上写的话——“谢谢你藏在岁月里的每一份爱”。她抱着雏菊,眼泪又掉下来:“林溪,我好像忘了好多事,忘了荷轩的样子,忘了昨天的展览,可我记得,我很爱他,很想他……”
“没关系,”林溪帮她擦眼泪,声音温柔,“记不清我们帮你想,我们一起看荷轩的错题集,看你写的笔记本,看昨天的照片,慢慢就想起来了。”
母亲把荷轩的帆布包捡起来,递给清秋:“清清,包里有你昨天给荷轩写的便利贴,有他的错题集,还有你最喜欢的科幻小说,我们回家,慢慢看,好不好?”
清秋点头,抱着雏菊和帆布包,任由母亲和林溪扶着她往外走。走到医院门口,阳光有点晃眼,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背着和荷轩一样的帆布包,手里举着星星棉花糖,笑着朝她挥手。
“荷轩!”清秋挣脱母亲的手,朝着男生跑过去,可跑到跟前,男生却不见了,只有风带着薄荷味的甜香,吹过她的头发。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笑了——虽然还是想不起荷轩的样子,可她知道,那个男生,就是荷轩,是她藏在心里,永远不会真的忘记的人。
林溪和母亲跑过来,看见她笑了,都松了口气。清秋回头,举着手里的雏菊:“我们去墓园吧,我要给荷轩送花,告诉他,我虽然记不清事了,但我没忘他,永远都不会忘。”
阳光落在她身上,星星吊坠和发夹闪着光,像荷轩眼里的星星,温柔地照着她,照着她走在“遗忘”和“记得”的边缘,却始终朝着有他的方向,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