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冰沙

那应该是高一下学期的事了，黄子弘凡还留着特立独行的学生头，笑点低，脸上经常笑出猫纹，表情也经常皱在一起。

蒲熠星仔细数过，一边两道，只有那次看到柳初媛的憋气自杀式午睡枕，黄子弘凡笑出了三条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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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课业本就繁忙，他们处于九门功课同步学的高一，又是尖子班。

好容易挨到暑假，争分夺秒干掉作业，男生想看NBA，女生要八卦逛街看电影，一小撮苦逼孩子被老班扣着头刷数竞，其中就有柳初媛这个倒霉蛋。

临开学，某个闷热的午后，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让人只想利爽大喊三声来缓解这烦躁。

柳初媛刚去办公室领了卷子，伴随着远处的闷雷阵阵，倾盆大雨瓢泼而降，砸在地上溅起一尺高的水花。

她出门时忘了带伞，现在只好抱着书包蹲在教学楼门口发愁。

“哎，初媛？”蒲熠星咋咋呼呼地走过来，“就看着像你。”

柳初媛惊喜地站起身，“阿蒲，带伞了吗？”

蒲熠星把手里的长柄伞递给她，柳初媛接过来，问：“那你呢？”

“我和黄子打一把，刚好我俩家住得近。”视线越过人高马大的蒲熠星，柳初媛看见黄子弘凡正从走廊那端走来，手里转着一串钥匙。

搞清楚原委，黄子弘凡反手抽出自己的伞，说：“你用我的伞吧，那个伞大，我和阿蒲一起打。”

柳初媛把书包背在胸前的功夫，他俩已经走进雨幕中。

“靠，你个体育生，两块胸肌收一收，要把我挤出去了。”

“瞎扯，挤你用一块就够了。”

雨太大了，这样下去书包还是会湿掉，柳初媛想找个地方避雨，又不想一个人，于是快步追上他们。

“阿蒲黄子，吃冰走吗？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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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端着两大碗红豆冰沙走过来，看着桌上的糖水挑挑眉，“不是你要吃冰的吗？”

“我改主意了。”柳初媛把自己和黄子弘凡的书包靠墙放好——蒲熠星空手来的，就带了把伞。

黄子弘凡哦了一声，问她怎么今天来学校。

“我在油印室给老何帮忙，顺便领卷子。你俩嘞？”柳初媛双手抱住双肘，搁在腿上，缩成一只弓背虾。

“巧了，我俩不是转文科班了么，今天也是来打扫教室的。”

“就你们俩？”

“不是，”黄子弘凡刨了一口冰碴子，说话有点含混，“这个阿蒲以为自己忘关灯了，又折回来检查。”

“文二班在几层……”柳初媛话还没问完，两个人一哆嗦，后颈一片冰凉。

蒲熠星一脸得逞的笑，“说爸爸什么坏话呢？明明是你要上厕所。”

柳初媛双手捂住脖子，控诉道：“阿蒲，我是无辜的，你心狠手辣残害群众。”

“你属于从犯……”

看柳初媛捂脖子的动作，黄子弘凡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好像刚刚那一哆嗦打通了脑中某个关窍，他跑到前台要了一碗热水。

夏天的雨来去都快，十分钟的功夫，雨势从狂暴切换为温柔，淅淅沥沥地飘洒着。

蒲熠星撑开伞，陶醉地深吸一口，“啊——这雨后清新的空气啊。”

身旁的黄子弘凡说：“恩～刚刚打雷了，空气中富含负氧离子。”

“错错错，”柳初媛说，“是因为放线菌！”

刚升起的一点兴致被两张嘴完全破坏，蒲熠星作势要打，“不用你告诉我，太阳的味道是被子里的螨虫，不用你告诉我，秋天落叶是因为落叶酸。”

柳初媛跳着躲避水坑，一串串笑声附在雨丝上传出好远。

“还我，伞不借你了，你就顶着一头清新的放线菌吧。”蒲熠星叫嚷着去追，把黄子弘凡留在了雨中。

“初媛，阿蒲，快过来看——”

两把伞下，三个脑袋凑在一起，面面相觑。

中间围着一只小白猫，冰蓝色的眼睛，右耳耳尖上一撮黑毛，被大雨浇透了，有些地方还沾着泥水。

“怎么办？”

柳初媛说我们把它送到流浪猫站吧，大学里肯定有这样的组织。

一路上三人轮流抱猫，黄子弘凡看她爱不释手，于是问：“为什么我们不养它呢？”

蒲熠星：“你笨啊，因为……”

“你想养吗？”柳初媛眼睛亮晶晶的，语速飞快，“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养吗？我爸肯定不同意我养，所以我才说送到流浪猫站，如果你愿意养……”她截住话头，又问了一遍：“恩，所以你家里同意养猫吗？然后你愿意养这只猫吗？”

两双水灵灵的眼睛齐齐看着他，一双惹人怜，一双惹人爱。

黄子弘凡点了点头，他不相信在那样热切直白又真挚的眼神中，有谁能说不。

雨停了，但柳初媛书包里的卷子是彻底报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