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遮眉头微皱,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在狱中得知的那个消息,谢危夺了沈家的江山,却在功成之后死在了白塔寺。
听狱卒说,是自戕。
他虽与这位帝师同朝为官近十年,却仍看不透那是个怎样的人。
不爱权势,却在背地里搅弄风云,手段狠厉,屠了皇城,又诛了定国公府满门,若说是无仇,怕是没人会信。
而勇毅侯府昔日因牵涉平南王谋逆一案流放千里,燕临冠礼那日,正是定国公萧远带兵围了侯府。
勇毅侯府又因定非世子失踪,燕夫人身陨,与萧氏结有旧怨。是以,燕临从边关回来后,执掌三军,替谢危扫清了障碍。
张遮目光微微一闪,敛了下神色,谢危同燕临之间真的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吗?
谢危死得平静,而燕临这位大功臣也在娘娘薨逝后离奇地销声匿迹,同样不在意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最后归了谁,这不稀奇吗?
张遮转念又想起天幕之问,谢危送刀真正的目的。依寻常而言,自然是为了娘娘手中的传国玉玺,可事实恰恰与其无关。
那又是为了什么?
谢危若真的在意娘娘,为何不留娘娘一命,以他的城府并非做不到。即便谢危那时还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可按以往对娘娘的退让,也不至于走到刀剑相向这一步。
张遮神色怪异了起来,想起前世那枝被碾碎的绿梅,不禁心中一动。
真的是因为嫉妒吗?
前世燕临夜宿坤宁,却从不遮掩,他便是在诏狱,也知晓朝野的非议,可知是闹得怎样大。
张遮膝上的手不禁攥紧了几分,眼神暗了暗,流言蜚语伤人,一朝尽加在她身,那时娘娘又该是何等的无助。
匕首之用,无外乎两种,防身与伤己,谢危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天还未亮开的时候,谢危驻足在宫门外,看了许久。昨夜的朱砂还未从他指掌间擦拭干净。他走到了紧闭的宫门外,又立了半晌,方才抬手,也不知是要叩门,还是就要这般推开。)
(“谢居安不过是披着圣人皮囊的魔鬼,萧姝死了,周寅之死了,沈玠也死了,我能怎么办呢?人在屋檐下,总要虚与委蛇。想想,委身燕临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准我还能当新朝的皇后呢。”她的声音,没了昨夜的慌乱与忐忑。)
(谢危还未碰着门扉的手掌,凝滞了许久,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地收紧,重新垂落下去。 然而清晨那一股原本已压下去的戾气,却汹涌地翻上来。)
(他搭了一下眼帘,再抬起已无任何任何异样,转身回了西暖阁,谢危才想起指上的朱砂,便拿起一旁的巾帕一点一点擦拭起来。 )
谢先生这般无措的时候,从前怕是没人见过,看来果真是将自己一颗剔透的玲珑心落在姜二姐姐身上。
这不一醒神,发觉她真的来过,便什么也顾不得,亲自去寻,连手上残留的朱砂都忘了擦。
在坤宁宫停滞许久,却又不敢直接推门而入,是在后悔自己昨夜的冷嘲热讽吗?
谢先生言辞之厉堪比刀剑,姜家姐姐对张大人本就心中有愧,虽只有一两句话,可听到心里,怕是比冬月里的霜刀子更要让人心寒。
周宝樱不禁打了个冷颤,姜姐姐能强忍着畏惧,鼓起勇气去谋求一条生路,还是色诱,却被毫不留情的拒绝,难免心里会觉得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