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广场另一侧的长椅上，周平靠在椅背上，眼帘轻阖，指尖还残留着剑刃的凉意。

【假面】小队的对话顺着风飘过来，清晰地落在他耳中，可过度消耗的精神力让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欠奉——

更何况，他与那群朝气蓬勃的少年本就不熟，只知道他们是特殊小队，此刻的热闹，更像属于他们的战后余温。

他试着放空脑袋，让意识随晚风飘远，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斩落【奈落】的瞬间，他借着剑光的余势，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月白面前。

那时广场上的绿草还沾着夜露，喷泉跃动的水花映着星光，少女悬坐在半空中，白裙垂落的弧度像月光凝成的纱，苍蓝色的眼眸里盛着温柔的光，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那一刻，周平张了张嘴，无数疑问堵在喉咙口：“你真的是厄洛斯吗？”“缔结魂契时说的‘以汝之身，行吾之意’，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让他耳尖发烫的吻——

除了发动能力，是否还有别的意义？

“你……”

话到嘴边，却只剩零碎的音节，最后又咽了回去。

月白看着他纠结得蹙起的眉，忍不住轻轻笑了，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拂，仿佛还握着那架金色竖琴，细碎的琴音顺着晚风飘来，带着温和的力量，像春雨拂过干裂的大地，悄悄抚平了他眉宇间的紧绷。

“不会累吗？”

周平终于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苍白却依旧清亮的脸上，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我已经习惯了。”月白冲着他弯了弯唇角，没有多提过往的漫长岁月，只是轻声问，“那股力量，感觉怎么样？”

“很……很强，但是不属于我。”

周平的指尖轻轻动了动，触碰到掌心残留的、属于祂的神力余温。

那股温暖的感觉，像刚才融入体内的金色光球一样，驱散了战斗后的疲惫，也让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细碎的涟漪——那是从未有过的、被人托底的安心。

沉默片刻，他还是问出了最担心的事：“契约之后，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不需要的。”月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魂契是双向的，我借你神力，你帮我守护想守护的东西——没有谁欠谁，更没有代价。”

周平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那块一直沉甸甸的石头，好像轻了些。

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契约吗？完全利他。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契约，那岂不是所有人都会渴望这股力量。

他没再追问，只是重新闭上眼，任由晚风带着蔷薇香拂过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睁开眼，目光越过广场，落在不远处被少年们围着的白裙身影上。

月白正低头听着漩涡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偶尔点头，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银色的长发在夜色里泛着柔和的光，像落在人间的星光。

周平又轻轻闭上眼，把那些没问出口的话暂时压回心底。

没关系，他想。

魂契已经缔结，他们之间的羁绊，不会因为这片刻的沉默就消失。

等他休息好，等淮海市彻底恢复平静，他总有机会，把这些问题一一问明。

晚风拂过长椅，喷泉的水声清脆，广场上的对话渐渐变得模糊。

周平的呼吸渐渐平稳，眉宇间的疲惫也消散了几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他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月白在众人的簇拥中，透过缝隙望见长椅上那个倦怠的少年，眸光微动，一丝隐秘的愉悦悄然掠过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