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登台。
不多时闻棋便在人群的簇拥下摇着扇子走进来。他身边跟着的是二皇子洛景风。倒是稀奇了,怕是转了性子。
闻棋与洛景风还有洛霏嫣从小一起长大,奕楚国皇室经过早年战乱只剩下了奕楚皇帝洛衡辞临危受命,得亏老丞相尽力辅佐,才堪堪扶大厦之将倾。老丞相寿终正寝后由其长子闻修哲继承衣钵后,近几年奕楚国各方面才突飞猛进。
闻棋自小便没少欺负洛景风,因着丞相小儿子的身份,皇帝也从未责怪过他。这才引得洛景风在长大些后勤奋刻苦地习武,闻棋自此好久没占到便宜了。
如今自然也不会放过机会调侃他:“难得今日请得动你,怎么回事啊,莫不是突然春心萌动了。”
洛景风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听说你前几日还带了白钦过来这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混。”
“此言差矣,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世间唯美酒佳人不可辜负,你们一个两个舞刀弄枪的粗俗人,怎么会明白温香软玉相伴,听曲小酌的快活。”
“你兄长迟早收拾你。”
“你这人,我是带你来享受的,你怎么尽扫兴。和白钦一个样,就知道拿我哥哥压我。”
洛景风无奈,继续说:“这次白钦回来是要长留华京了。”
闻棋接话道:“短短三年,大胤郡已经治理的井井有条,边防也固若金汤,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从霏嫣的死这件事中走出来。”
虽在我在戏台之上,但台下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仍尽数收入耳中。
洛景风皱眉,闻棋也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伤心事,正逢戏曲高潮,连忙说道:“伤心事不再提,本就是来享受的,景风,这便是我惦念已久的角儿,月娘。”
洛景风顺着闻棋指的方向看向我,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洛景风的视线有变化。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仿佛要透过我厚厚的妆容看清楚的我的脸。我想不过一面之缘,他应该认不出我,眼下时机还未到,不能与他过早接触,免得操之过急坏了大局。
我缓缓躲避他的视线,从容的完成自己的表演。
结束后洛景风便先行离开了,闻棋赶忙去找云姝,自然是想见月倾。
人都到跟前了云姝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我也没让云妈妈为难,便顶着戏装与他见了面。
闻棋收了扇子,望着我说:“月娘,身体好些了吗。”
“劳闻公子记挂,已经好了。”
见我这么回答,闻棋打开扇子,脸上堆了笑,说:“月娘,这一年来你的场我没少捧,到现在还未睹佳人芳容实在让人思之过甚。”
我行了个礼回到:“公子这般惦记倒让月娘有些无措了。他日得了闲定然邀您推杯换盏,给您赔个不是。”
“有你这句话我可记着了。”
“闻公子放心,我们家月娘不是会爽约的人。”云姝连连附和。
闻棋得了准信心情极好,摇着扇子便离开了。
我回房间卸了戏妆,画了个淡妆准备回私宅。
走在路上感觉有些异样,似是有人跟踪,不对,闻修哲的动作应该没那么快,毕竟自己还没做什么。
我猛然转头,看见了洛景风的脸。
洛景风盯着我说:“果然是你,看来方才没看错。浓妆妖娆艳丽,勾人心魄,淡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你这张脸确实生得巧,不怪闻棋惦记。”
洛景风的突然出现并且认出了我显然打破了我原来的计划,我装作一惊随即立马回应:“奴家不过一介戏子,二皇子谬赞了,只是天色已晚,二皇子怎么出现在此处,着实把人吓了一跳,如若无事,奴家先行告辞了。”
洛景风对月倾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稀奇,毕竟大街小巷的谁不知道。对着月倾的背影说道:“是啊,天色已晚,姑娘一人独行不怕遇到危险吗?”
我回绝得迅速,也不转身说到:“听闻二皇子不爱管闲事,今儿个奴家能得二皇子关怀实在是荣幸之至,奴家自会注意安全,不劳您费心。”
说完便加快了脚步,洛景风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远远的跟在我身后,直至目睹我进了小宅。
一路上洛景风悄悄跟随着月倾。很奇怪,洛景风下意识的觉得月倾不简单,绝不是风月之地能养出来的,对月倾愈发好奇了。
洛景风站着月倾的小宅前打量了一会,并没多做停留。这事也算个插曲,还有正事要商谈。
洛景风到画舫的时候楚白钦已经饮了好几盏茶了。
楚白钦看到洛景风来了便开口问:“迟了好一会,怎么?意湘楼耽搁了?”
“哪能呢?不过话说回来,那名角儿唱的确实扣人心弦。”洛景风边说便落座,随即拿起茶抿了一口。
楚白钦放下手中的杯盏说:“你也不看看闻棋爱好什么,惦记那么久能是一般人吗。对了,皇上此番喊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医诊平安脉之时诊出父皇身体里有一味毒,束手无策,犯了诸多医术才寻到,此毒名为莫追,只有大胤流传的秘法才能解。莫追是慢性毒,已在父皇体内积攒许久,下毒之人必是父皇身边的人。”
楚白钦搁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叩着桌子,沉默了一会问:“我派人去打听,这毒能拖多久。”
洛景风摇了摇头:“不知,只听太医说,莫追轻易探不出来,一但能探出来了,怕是。”
怕是时日无多。
洛景风没有说完,但楚白钦已经了然于心了:“我会尽快寻找。”
楚白钦了解情况后便不作停留,洛景风独自端坐着呢喃:“母后,你在天上看到了吗,负心之人终不得善终。”
洛景风身为皇帝的独子,长那么大从来都是荣华富贵相伴,逍遥快活乐的自在。
如果他那一夜的没有去探望病重的乔贵妃,如果他没有知道自己尊重的父皇竟是这样的人,他或许会在得知他中了毒之时备感伤心。
而现在,他所想的只是天道好轮回。
洛景风一直认为自己的母后是死于病重,可谁知这一切蓄谋已久。
那一夜洛景风得知乔贵妃病重,匆匆赶往她的寝宫,大抵是因为自己母后的缘故,洛景风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送一送乔贵妃。母后走的时候洛景风尚且年幼,一切都是听父皇说的。
洛景风赶到乔贵妃寝殿的时候,洛衡辞正伴在乔贵妃身侧,讲着话。咳嗽声盖住了洛衡辞的声音,洛景风听不真切。
随即传来的虚弱却努力嘶吼的声音,让洛景风握紧了拳头。
“洛衡辞,我为你耗尽了半生,一颗心都花在了你身上,你呢,除了算计还有什么,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乔蘼,朕是皇帝,要顾全大局,要。”
乔贵妃的声音打断了洛衡辞:“好一个顾全大局,顾全大局就是在二皇子年幼时算计他的母后,激化她的病情使其抱病而亡。顾全大局就是让不满十四岁的咱们的女儿去冒险。洛衡辞,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放肆。”
“哈哈哈咳咳咳”乔蘼笑着咳嗽狼狈地说,“确实放肆,是我蠢,在你害死唐皇后第一个孩子后,又害死唐皇后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你为了自己可以让任何人都为你赴死,哈哈哈哈,是我蠢,是我蠢啊。”
洛景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真的好希望这一切是假的,但是乔蘼终究没能活过那个晚上。
后来洛景风悄悄调查过,也问过些宫里的老人。大公主出生便是死胎。便是那时候唐宜心已经落下病根,直到第二次生产后病情彻底不受控制,身子一年比一年差,直到洛景风三岁之际彻底撒手人寰。
洛景风原只是以为母后身体不好的缘故,才会出了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可一个曾经叱咤战场的女将军又怎么会身体不好。
是了,是洛衡辞的算计,洛衡辞根本不想娶唐宜心为后,更忌惮她守城之将的身份,手握奕楚大军的兵符。
他不希望唐宜心生下儿子。所以洛景风出生了,唐宜心就必须死。
如今洛衡辞身中莫追,对洛景风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不仅能顺利继位,更能为母后报仇。
唐宜心拼尽全力背水一战才护住了这片河山,若不是洛氏皇族只剩下他洛衡辞一个,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么配坐上这皇位。
洛衡辞算计的人只多不少,洛景风之所以愿意把他中毒已经流传秘方的事告诉楚白钦,自然也是为了留一条后路。
等有朝一日楚白钦明白自己被算计后再添一把弑君刀,若能借刀杀人,洛景风自然不希望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