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不知为何心想着去街上逛逛,这三年来,也许是心里被石头压着,不常常上街,怕见着人间烟火气,更徒增伤心。
本想画个淡妆,到后来镜子里浮现的却是顶着浓妆的脸。
时过三年,三年前那个面容青涩的少女如今也随着时间变得成熟,浓妆之下镜子里的脸竟有几分妖艳,但丝毫为沾染风尘气息,倒是更吸引人了。
这几年来我为云妈妈赚了很多钱,云妈妈也格外照顾我,一切都是最好的,穿上戏装我是月娘,而褪去戏装我就只是我自己。
月倾。
宋竹栀呢,已经死了,死在那尸横遍野的皇城,死在那场大雨中,那场大雨冲刷了一切,带走了皇城曾经富丽堂皇的模样,也带走了宋竹栀。
走在街上,感受着热闹繁华的街市,努力融入这样的氛围。
“让一让,让一让。”
嘈杂声打断了我脑子里的繁杂和漫无目的的步伐。
一声刺耳的马嘶把我吓倒在地,我无措的抬起头,与马上人对视。
他,好好看。
洛景风刚想开口骂那个不长眼的挡本皇子的路,却在看见月倾的那刻噤了声。
洛景风是奕楚国的二皇子,与闻棋一般京城有名的纨绔,一个爱赛马打猎,另一个流连风月。
洛景风自认平日里对女人没兴趣,对浓妆艳抹的女人更是厌恶,不知为何看到月倾的时候,就觉得这浓妆恰到好处,让人挪不开视线。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下马把月倾扶起来,赶忙问:“姑娘没事吧。”
这丝滑顺手的举动让洛景风自己都没想明白怎么就这么干了。
我愣了愣连忙退后一步:“无碍。”
洛景风听到人说没事后,按着自己的性子本该果断的离去的,竟再次阴差阳错地说:“姑娘怕是受惊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有些为难了,虽说是最红的角儿,但总归是下了戏台子,褪去戏妆后的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自然也不想让人送自己回意湘楼。
“不劳公子。”刚想婉拒,出来采买的小丫头先帮我拒绝了。
“姑娘您没事吧,吓死心心了。”
我也正好顺口的往下接了:“我确实无碍,就不劳烦公子了,如此我便先走了。”
洛景风盯着月倾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姑娘你没事吧。”见他离去心心又问了我一遍。
“方才有些受惊,不过无大碍的。”
“姑娘,你不常上街自是不知,这是二皇子,最爱骑马涉猎,时常在闹市坊间纵马,大家都心里有数,瞧见他纵马而来都躲的远远的,你方才吓死心心了。”
我轻轻呢喃:“二皇子。”
心中浮现出了丝丝想法,三年我把自己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复仇,而现在,一个契机已经送上门了。
我要认识权贵,认识任何能与他接触到的人。这一面似乎只是开始。
是夜,房间门被敲响:“月倾,睡了吗?”
“还没有,云妈妈有什么事。”我说着站起身去开门,还未来得及卸妆。
云姝打量着我的妆容,随即关心得说:“心心方才同我说了,妈妈也思量了一下,你住在意湘楼也不方便,妈妈打算给你置个小宅子。”
我刚想推辞,却被云姝握住了手:“月倾,这几年来你已经为妈妈挣了很多钱,妈妈也想让你过的再好些,不要推辞了。”
我点了点头:“谢谢云妈妈。”
见我答应云姝便笑了,随即又说:“月倾啊,往常你都喜欢清淡素雅的妆容,今日怎么画起了浓妆。”
我也不知道,随心而答:“大抵是长大了,想换种模样了。”
“好啊,哈哈哈哈,妈妈觉得你现下瞧着精气神儿都好了,不像以往的沉闷了,虽说妈妈指着你赚钱,但妈妈是打心里喜欢你。”
我拉着云姝的手轻轻说:“明日若是闻棋公子问起来便说我受惊病了。”
我看着云姝眉开眼笑的模样也扯了扯微笑。
“好,你早点休息,明日便可差人替你办置新家了。”
宅子置在京郊,云姝也传达了月倾受惊身体不适的话,也如月倾预料的,闻棋果然刨根问底了月倾的住处。
闻棋虽说玩世不恭,姑娘更是没个定的,不过对于月倾,说起来也有些执念。这执念源于未睹芳容,每每对着精致戏妆浮想联翩,那妆容下是如何一张脸。
我依旧没有让他见到自己,还差些时候。
闻棋虽吃了闭门羹但也不恼,反倒是习以为常的模样,把补品交给心心便回去了。
心心把闻棋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转身对我说:“姑娘有什么短的缺的,知会我一声,我马上给你送来。”
“辛苦你了,替我在谢过云妈妈。”说话间我把手上的镯子脱下戴到了心心手上。
心心想要推辞,我拍了拍她要动作的手,摇了摇头。
心心无奈点了点头:“姑娘好意,心心收下了,有事一定记得知会我,那无事我便先走了。”
独自坐了没多久稀客便到了。
“许久不见了。”我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姜荨接过杯子打量了一眼桌子上的补品,调侃道:“你猜的还挺准,不过闻修哲不是他弟弟,没那么好糊弄,你非要这么做吗。”
姜荨知道月倾报仇心切,但也深知其中危险。
“姜荨,为了报仇我不惜代价。”
姜荨喝了口茶坐到月倾身边说:“闻修哲最近一直派人暗中跟着闻棋,要不了多久他的手下就能探的八九不离十了,你自己要小心些。”
“辛苦你了,这一年多一直帮我打听大大小小的消息。”
“谈什么辛苦,两年前要不是你,我不是饿死便是落入匪手,哪还有后来的福气,能嫁给皇商啊。”
我笑了笑没多做言语。
两年前正是深夜,我夜出办事时恰巧碰到了奄奄一息的姜荨。顺手便救了她,后来也得了皇商的青睐,摇身成了贵夫人。
姜荨不愿多透露她的身世,只是说自己是一介孤女,遭土匪追赶,要把她掳走,她拼命的逃走,又受了伤,才奄奄一息的出现在那里。
她不愿多说,我也不在意,但我明白,她并不简单,不过没关系,至少她对我好就够了。
姜荨走后我熟悉了一下新置的宅子。云姝很用心,京郊清静,鲜少有人,宅内不大却一应俱全,一间主卧两间偏室,一个小厅一间灶房。外头有一片小竹林还有一架秋千。
现下一个人倒真是清静了。
我站在竹林边拾起一根竹片,回想从前宫里头太傅教的一招一式,随着记忆挥动起来。这三年我学了很多东西,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有强大自己才能事半功倍,调香制毒,甚至是媚术。也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了怎么样的人该如何相处。
如今有了私宅,那一招半式也该拾起来勤加练习
整整两日,无人打扰,颇为清净,由得我自己做主,久违的日子。
该回意湘楼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