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云层,将冰冷的光线投进派出所留置室狭窄的铁窗,却丝毫驱散不了室内的阴冷和绝望。
萧简维持着蜷缩在金属长椅上的姿势,仿佛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宿醉的剧痛依旧在颅内肆虐,但更深的,是啃噬骨髓的冰冷悔恨和灭顶的恐慌。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哗啦声。
萧简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燃起一丝近乎乞求的希望——是放他出去?还是……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却不是警察,而是萧伯纳。
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愤怒、失望、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下的担忧。
他身后跟着一名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警官。
萧简爸……
萧伯纳闭嘴!
萧伯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萧简,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醉酒闹事!扰乱治安!被人像条疯狗一样关进这里。我萧伯纳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萧简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亲的责骂像鞭子抽在他心上,火辣辣的疼。他无法辩驳,昨晚的疯狂和愚蠢,是他亲手酿下的苦果。
警察萧先生
警察萧简的行为已经构成寻衅滋事和扰乱公共秩序。考虑到是初犯,且情节不算特别严重(主要是砸门吼叫,未造成实质破坏或伤人),对方(指被惊扰的邻居和报警的物业)也表示愿意接受调解,不予追究。现在可以办理保释手续了
保释?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萧简眼前的黑暗。
出去!他必须立刻出去!伊依还在那个疯子手里。
萧简爸!快,快办手续!伊依她——
萧简猛地从长椅上弹起,不顾眩晕和身体的抗议,急切地冲到铁栏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渗出血丝,
萧简伊依在陆菁菁家。她有危险,陆菁菁她心理不正常!她囚禁了伊依!快……
萧伯纳够了
萧伯纳伊依?你还有脸提伊依?!要不是为了找她,你能像个疯子一样半夜跑去砸别人家门?!你知不知道清晚都快急疯了!她打电话给你打不通,又联系不上伊依,最后找到那个叫陆菁菁的女同学家里,结果呢?人家好心收留照顾伊依一晚,却被你像个疯子一样堵门骚扰。萧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妹妹在同学家很安全,倒是你,你看看你自己,你像个什么样子?!
萧伯纳的话,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萧简的心脏。尤其是那句“很安全”和“好心收留”,像最恶毒的嘲讽!
安全?!
在陆菁菁那个心理扭曲的疯子家里叫安全?!
好心收留?!
那是精心设计的囚笼!是温柔的陷阱!
萧简不是的!爸!不是这样!
萧简陆菁菁她…她对伊依…她…
他想说出陆菁菁那可怕的占有欲,说出医务室里那冰冷的眼神,说出她刻意隔绝他们的行为。可话到嘴边,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父亲眼中,他只是一个因为“兄妹感情”而酗酒闹事,嫉妒妹妹同学,无理取闹的疯子!
萧伯纳她什么她!
萧伯纳我看你是魔怔了!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冲昏了头。给我闭嘴!老老实实跟我回家。再敢胡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萧伯纳警官,麻烦办理手续,我保释他出去。
警官点点头,示意萧简出来。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关上,萧简站在派出所门口刺眼的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被萧伯纳强硬的力道拽着,塞进了车里。
萧简伊依呢?妈呢?
萧简的声音干涩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萧伯纳清晚联系不上伊依,急得报警了!现在警察应该正在联系那个陆同学家
萧伯纳没好气地吼道,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
萧伯纳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萧简报警了?警察去找伊依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微弱的光,再次在萧简绝望的心湖里投下一丝涟漪。警察或许能发现什么。或许能把伊依从那个囚笼里带出来——
但随即,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陆菁菁那么会伪装。她在李医生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温柔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同学模样。警察会相信他的话吗?会相信一个醉鬼闹事者的话吗?如果警察也被陆菁菁骗了,认为伊依只是在她家“休息”,那后果不堪设想。
车子在萧家别墅门口停下。萧简几乎是踉跄着冲下车,冲进家门。
客厅里,林清晚正拿着手机,脸色惨白如纸,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她对着电话语无伦次地哭诉着
林清晚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女儿,她叫伊依,十五岁,雅苑高中的。昨晚被一个叫陆菁菁的同学接走了,现在电话关机,完全联系不上,我求求你们了…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一个母亲最深的恐惧和无助。
看到萧简进来,林清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看到了灾难的源头,情绪瞬间崩溃。
林清晚小简,你妹妹呢?!你到底把她怎么了?!你昨晚发什么疯啊!
她扑过来,用力捶打着萧简的胸膛,哭得撕心裂肺。
萧简任由母亲捶打,身体僵硬,心如刀绞。
他看着母亲崩溃的样子,听着她绝望的哭诉,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无边恐惧,昨晚在陆菁菁楼下像个疯子一样嘶吼的记忆和眼前母亲濒临崩溃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形成一幅最残忍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