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找到九龙城寨时已经凌晨了，面前杂乱庞大的建筑群虽然亮着不少灯，但还是给人灰扑扑的感觉，杜明从酒吧所在的闹市区一路向外，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破败，建筑物越来越低矮
直到九龙城寨庞然大物般出现在眼前
无所谓，再怎么脏乱差他都能忍，只要老天爷可怜他能给他个睡觉的地方他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他今天上台跳舞前在后台翻出来一盒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粉，问了老板确认安全了之后他还拿起来往脸上胡乱拍了不少，现在他脸上有点痒，用手一抹还有白色的粉末混着汉粘在手上，绝对是盒劣质品
在夜间的香港走了几个小时的杜明在里城寨不远的街边一坐，喉咙干涩，在烟瘾的作用下点了支烟，点点火星转瞬即逝，他抬头呼出一口烟，从烟雾中打量着城寨，抽了没半支就一手拿烟一手拖行李箱往城寨走去
信一也没想到还能跟这人再见面
当晚他们回到城寨，信一与龙卷风讨论了今晚如何处理酒吧里的冲突以及后续对这个帮派的态度，龙卷风并不想招惹，所以只是把对面大佬打晕，信一认为这个帮派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可能还会来找事
“城寨这么大块肉，既然敢来吞一次，那肯定就有没脑子的第二次，大佬你下手还是轻了”
龙卷风笑着看向信一，他养大的头马不经意间已经会考虑大局了“你考虑是越来越有大佬的做派了，但眼下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天晚了，去睡吧”
信一也笑了笑，叮嘱大佬两句，转身想回自己的屋子
“等下”龙卷风突然叫住信一，信一转头看他时，只见他大佬全然不见刚刚的笑意：“酒吧里那个服务生，你怎么看？”
信一脑子里浮现出那双狐狸眼，想了想说：“我毕竟没有亲眼看过他的身手，虽然外面都是些马仔，但能短时间内解决那么多人，应当不只是个练家子”信一看着龙卷风略为阴沉的脸色“大佬觉得他有问题？”
“大概一年前，越南帮血洗南区主管商品进出口的青帮，听过吗？”
“有听十二少提过，但不知道具体情况”
“青帮老大的头马，有人听过他被叫D哥，据说身手好，行动速度很快，还有个外号叫笑面狐”
“……”这什么鬼名字
“据说他二十岁时受青帮大佬程浩鹏指使，带着十几个马仔潜入当时敌对的大帮派做掉了帮派里的大佬与头马，一路上马仔也杀了不少，现场被处理的十分干净，但后来过了几年他不知为何与帮派决裂，警方以协助黑恶势力为由让他做了四年牢，一年前出狱后不知所踪”
“大佬你怀疑……？”
“猜测罢了，更何况有消息说那人后来又卷入帮派火拼杀了人，被抓后判了死刑，不用多想，去睡吧”
结果信一回房刚睡没多久，就有值夜班的小弟来敲他的门
信一将自己强行从梦乡里扯出来，顶着有点乱的头发，强忍疲惫开了门：“什么事？”
“外面来了个人想在城寨里租屋”
“这种事你去找提子就好了啊”
“我找了啊，是提子哥让我来找你的，人现在被他拦在门口呢，他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这小子搞毛啊
信一骑出摩托一路开到门口，发现了一个边抽烟边跟提子聊天的身影
信一停车的瞬间，那人抬头看向了他，随机为表示礼貌笑了起来
一笑就把信一的瞌睡笑没了
几个小时前刚见过的脸上，一对狐狸眼弯弯的，整张脸上呈现出的笑意好似只是表面功夫，皮下的灵魂没有丝毫变动
“……还有个外号叫笑面狐”
杜明看着刚刚在酒吧被他揪出来过的马仔在他面前扯东扯西，通过他的介绍，他知道了马仔叫提子，跟着蓝信一做事的，他今晚见过杜明动手，应当是不敢轻易放他进来，杜明作为被各色房东拒绝一晚了的租客，礼貌的抽着烟听他说话，时不时捧场
“哦这样啊，怪不得”
“嗯嗯，很厉害呢”
“有所耳闻”
此时，身心俱疲的杜明与提子想到了一起
信一什么时候能来……
索性没多久，杜明就看到一个卷毛靓仔大半夜里带着墨镜，骑着摩托气势汹汹的就来了
杜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看得见路吗，第二则是疑惑
帮派头马这么自由的？
他看着信一，想到这是自己未来的房东，立马精神了，绷起疲惫的脸撤出一个笑容
等信一走过来时杜明直奔主题：“还有空屋子吗，我一个人住，不用很大，要长期住”
信一听完，也放弃了客套，问他为什么来这里租
“不瞒你说我走了好几个小时十几条街一间空屋都没找到，现在只想找地方好好休息，麻烦你了”
“……那你之前住在哪里？”
“我住的那地方要拆迁，交了房租结果房东跑了，现在没钱没房”
“……”真够倒霉的，但很晚了，龙哥需要休息，信一不好也不想去打扰龙卷风，于是他随手点了个小弟：“你，去找钥匙，平安楼顶楼东户那间的”，小弟跑开，他又把头转向杜明：“今天晚了龙哥要休息，你先住一夜，租金什么的等明天我再带你去找龙哥商量”随后他回头大步走向摩托车
“怀疑我啊？”
信一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杜明，这人仍旧在笑，礼貌又客套的，很正常的笑，但嘴里说的和脸上表现出来的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普通租客还不用劳烦城寨大佬吧，今天在酒馆里的事只是因为我以前是小混混，后来当过不少次保安，帮派乱斗也见过不少，知道被卷进去要怎么处理罢了，不用想那么多啦”
信一看着他，手已经不动声色的压住了腰间的刀，杜明装作没看见，还是在笑：“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帮帮忙，至少让我先睡一觉，明天龙卷风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会自己走的”
信一脸色没有缓和太多，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杜明跟上，自己开着摩托驶进了一栋栋楼中
杜明送了一大口气，神经放松下来，抬腿跟上
一路上信一保持正常的骑行速度，观察着后面由快步走到小跑的杜明，最后喘着气让他慢一点
“行动速度很快”
龙卷风的描述回荡在信一耳边，信一也明白依靠这样的证明太过牵强，但始终保持着怀疑，杜明不管，杜明只知道自己终于有床睡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撒下两行清泪
等到了屋子，听了信一说完注意事项后，不管不顾的扑到了床上，看样子应当是不想动也动不了了，信一因他突然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后叹口气，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叮嘱“明天起来后去理发店找龙哥谈你租房的事，出了楼往东走，太湖楼，红色大花笼”
房门关上，杜明起身，在房间里没找到水源，没了办法，索性找出来条毛巾往脸上胡乱一擦擦掉了几乎一半的粉，让自己至少没那么难受，随手一扔毛巾留着明天再洗，在黑暗里躺上床，扒了外套和裤子，只穿件上衣就累的没了力气般钻进被窝，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
太阳直照到杜明脸上后，杜明才迫不得已的从床上爬起来，抽了支烟清醒过来后，对着镜子收拾收拾，发现依旧没水，认命般抓了两下头发，就这么出了门
他走在城寨里，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住户，本想看看这个帮派是做白粉还是做其他的，结果入眼是鱼蛋，猪肉，叉烧云云
？
还没看个完全，就被乱匆匆的人群一路往前赶，直到在正前方撞上人，杜明顶着本来就乱糟糟的鸡窝头道了声抱歉，一抬头发现是在白天也很昏暗的城寨里带着黑色墨镜的信一
即使带着墨镜也不难看出表情很复杂
“这都快吃午饭了，你要我大佬等多久啊”
“不好意思，工作要求，时差倒不过来”
信一不好再说什么，便带他上楼去找龙卷风，理发店今日没人，但堂堂龙城帮大佬龙卷风叼着烟拿着扫把亲自扫地属实让杜明瞪大双眼
这龙城帮总给他一种描述不出的奇葩感
曾在自家帮派里兢兢业业又给小弟当领导又给大佬当保姆埋头苦干数年的牛马打工人杜明如是想到
龙卷风和信一一样带墨镜，俩人往那一站还真有那种正经黑社会的味
杜明正想着，就听见龙卷风叫他
“杜明？”
“唉，是”
“为什么突然来这里租房？”
这个问题的答案信一肯定早已告诉了给龙卷风了，所以最开始怀疑他的，应当是龙卷风
但杜明有一定把握，他们就算怀疑也不会查出来什么
“原来的房东带租金跑了，房子要拆，昨晚找不到房就来这里喽”
“你又怎么肯定这里有房？”
“毕竟大家都对九龙城寨趋之若鹜，我不想再给我酒吧的老板添麻烦，睡街头又太难受，所以就来城寨碰运气，我运气不错罢了”
龙卷风表情没什么变化，吐了口烟，叫信一给杜明去拿文件签名，付房租，杜明松了口气，从夹克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算了算，直接给了龙卷风
龙卷风接过后，看了眼他的头发，说：“要不要理发，不要钱，就当答谢你昨晚帮忙”
杜明没多推脱，爽快的应下了：“劳烦直接剪短发吧，城寨里用水太麻烦”
“没问题啦”
杜明对着镜子感叹龙卷风的手艺，同时感叹原来真有大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反义词
这头发做的让他觉得自己现在下海都是抢手的香饽饽
“额…明仔？”信一一直没走，现在正把抽完的烟头按灭
“叫我阿明就行”
“走喽阿明，带你熟悉熟悉城寨，然后再去吃叉烧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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