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是饭食什么的，没事可以来这买吃的，这是鱼蛋妹和燕芬姐，她们人都很好的”
“这一片是工艺品，随便看看吧，感觉你也不常用到这些”
“这边是器械，也有修理师傅，床坏了可以找师傅来修”
“这是四仔，没事来看医生看咸带都行啦”
“忙你的去，扑街黑社会”
……
信一带着杜明在城寨里乱逛一通，准确来说是信一边骑摩托边跟街坊打招呼，杜明跟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正午的热热闹闹的九龙城寨里，城寨居民就发现今天信一遛摩托时后面跟了个人，信一在给他介绍城寨，每家店停不了几秒，后面的人显然没什么听的心思，迈着腿咬牙跟着他
“你能慢点吗？！”
杜明在闷热的城寨里跑的一头汗，等前面信一停下时，他抹了一手汗，喘着气，信一堪比他上工的酒吧里的其他男模一样，下车的同时不留余力的展示了他细长的双腿，终于摘下了他的墨镜，摆摆手让他跟上
“体质差？”
“从小就体弱，打不了持久战”
杜明一定程度上确实没有骗人，他在进帮前的打法就是稳准狠，速战速决，但这样在遇到比自己强的人时就会挨揍，后来进了帮，大佬看好他，总来指点，让他发挥长处练暗杀同时锻炼毅力
那种高强度地狱训练的日子他早不过了，后来他就树立了“虽然脱离组织还是打工人但一定要当有人权的打工人”的伟大理想
而酒吧老板更是让人权得到了伸张
杜明跟着信一走进阿七冰室，说是冰室，里面却有个剁肉如剁人的光头大叔在切叉烧
“七叔，两碗叉烧，我那份加蛋”
被唤作七叔的人笑着同信一打招呼，杜明想到一路上同样向信一问好的居民，跟着信一落座：“你负责收租？”
“嗯？对啊，收租算账都是我，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城寨里，这里的阿公阿婆也都跟我熟”说完，信一拿了双筷子“你也是，刚带你免费看了圈城寨，以后按时交租哦”
杜明心说刚刚自己哪有时间看，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城寨迷宫一样，跟丢了就麻烦了
“谢了”
但嘴上终归不能这么说
等叉烧饭端上来，信一突然问杜明：“你晚上还去那里上班吗，那个小帮派尽用些下作手段，说不定日后会使坏”
“我打算今晚辞职”
信一拿筷子的手一顿，带着疑惑直接问了出来：“我听提子讲过，你的身手加上酒吧老板的人缘还不至于杠不过一个小帮派，你是怕报复还是……呃，不想再在干那个…表演的工作了”
信一说的很委婉了，毕竟杜明上台跳舞基本都是咸片里的动作
但这个描述和语气像初识性事的小男孩，杜明没忍住笑，低下了头，肩膀颤抖着
“你笑什么？”信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语气里没什么谴责，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没啥，我只是觉得我继续留在那对我老板不利，老板对我很好，工钱也从来没欠我的，昨晚摆平那些人他给了我很多奖金，他也应该料到我不会想再待下去了
他黑白两道都混，这种妄想一口吞下这么大的城寨生意的小帮派一般不会因为一个跟头就放弃，你们他惹不起，说不定会去给老板添堵，我今晚回去和老板商量商量，让他和我演一出把我开除的戏，再将风声传出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杜明在信一的目光下吃了口叉烧，发现意外的好吃
“放心好了，我不会牵连你和龙卷风的”
信一对他客气的表示了一下感谢，跟他一起埋头吃饭，边吃边觉得这人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与其说是善于考虑大局不如说是擅长保证周围人的安全
“你多大了？”
“二十七，年底的生日”
没比信一自己大多少岁
“你不考虑自己的吗？辞职了以后要干什么？”
信一向来有话直说
“我看城寨挺热闹的，我自己找地方打打工吧，我会干很多事，总能找到工作的”
信一没再说什么，杜明吃完了要走时，信一在柜台后算账，见杜明要走便叫住了他
“你晚上几点去上班？”
“今天的话，九点吧，今天不跳舞”
“那吃完晚饭要不要来打麻将，我们这里三缺一，一直找不到同龄人，就在今天带你看过的医馆里”
“有个带面罩医生的那个？叫四仔？”
这倒是还有点印象
“对，就那个，还有庙街头马十二”
“行啊，但我打麻将菜，你们别出老千就行”
“喂！把我们想那么坏干嘛！”
杜明跑出店门，发现自己心情居然意外的愉快，甚至还会跟人斗斗嘴，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碰”
日落十分，医馆里烟雾缭绕，只有杜明，信一，因被毁容而带着面罩看上去会给人物理治疗的医生四仔，顶着不输于信一的潮流发型的十二，哦，十二少
“糊了！”
杜明看着伸过来的三只手，脸上的笑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玩我？”
“我们可没出老千”信一叼着烟
“难得遇上打麻将没心眼的”十二少虽然第一次见杜明，但此刻得意洋洋
“拿钱”四仔简洁明了
杜明看看了他们三人，庆幸自己了解自己的水平，出门时拿上了他的小布袋
杜明算了算钱，没什么异议，很干脆的掏钱
“你这布袋这么旧，不怕用包浆啊”几人刚喝了点酒，信一眼尖瞥到那个布袋，问
“这有什么好包浆的，我又没那么邋遢，老东西了，等哪天不想用了就扔了”
话是这么说，但杜明手里摆弄着那只泛黄的老旧布袋，被强压在眼底的情绪显露了出来
“爽快！再来一把？”十二少整理着手头的钱，眉飞色舞
“不了，差不多到点了，我去上班喽”
“你在哪上班？”几人跟杜明因几盘麻将打熟了，四仔话也多了，问道
杜明报出了店名
十二少和四仔一顿
“那不是很有名的那个…男女混着来的那个…”十二少表情有点犹豫
“对啊，这种店香港也不少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像那种人……没有歧视的意思啊你别多想”
杜明表情看着没什么太大变化，想来应该是解释过很多遍
“我不是弯的，也不卖”
“啊哦哦哦你别在意啊就是问问”
“没事，真不在意”
跟以前租的房子附近那些碎嘴婆问都不问就造谣比起来，十二少简直算修养良好，他的确是不在意
杜明出了医馆，想了想又回家拿了点钱，昨天店里被打坏了不少桌椅，反正要辞职，他去补贴一下当做答谢老板好了
杜明刚到酒吧前台就看到了老板，他老板好像是在等他，一米八五的大汉此时看起来难得的焦急
“老板？”
老板注意到他进店，双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连带着扭转了角度，杜明越过老板的胳膊，看见了一楼包间门口几个打着绑带的男人，看向他的眼里充满愤怒
杜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群没本事的畜牲来找你报仇了，想拿你出气，我在店后面有辆车，你开那个快走……”
“然后你费劲心血的酒吧会被他们砸光，你和其他员工也会连带着受罪”杜明看上去冷静，其实手心里已经出了不少汗“挨顿打而已，打了他们几个马仔，又不是很严重”
“你别这么天真！你还是听我的，我混了这么多年肯定有办法脱身……”
“张店长”
老板愣了一下，随后看到眼前的男人从夹克中掏出了一个布袋
“我辞职了，多谢老板照顾”
就算他跑了，往外跑还要被追，回城寨又会给龙哥和信一他们添麻烦
他不想连累别人，挨打就挨打，又不是没挨过
再说一个小帮派会厉害到哪里去
一楼包间里，杜明看到一个马仔端来一壶开水时，他承认他有点后悔
他怕他们去找老板麻烦，所以在进包间之后任凭那些马仔擒着他，没有动作，他进屋见了对方大佬，刚对上视线没几秒整个右臂就被人按在桌子上，右边的衣服被人扒下，露出一只赤裸的手臂，一个端着一壶还在冒气的开水的马仔笑的不怀好意
杜明破口大骂：“你们神经病吧！至于么？！”
“我们本计划偷袭龙卷风，以此威胁他交出城寨里一小部分的生意，计划失败，我们帮派可是受尽了嘲笑，损失了不少合作，龙卷风我动不了，拿你出出气总是可以”对面大佬笑的阴险“放心好了，一壶开水换此事两清，很划算啦”
“我去你老母你……！！”
下一秒开水遇到空气发出的噼啪声充斥了杜明的耳朵，疼痛如巨浪般袭来，他想叫，却被人从后面死死摁住嘴，他用力一咬，那人的手瞬间崩出血花，杜明张开嘴叫的凄厉，活似落入捕兽夹的野兽
不知道过去多久，右边一整只手臂火辣辣的疼，红的吓人，还有起泡的趋势
杜明浑身颤抖，强撑着身体
“还挺精神？端下一壶”
本就红肿的胳膊再次被开水浇灌，杜明眼球向上翻，开口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快要疼昏过去的时候，听到了笑声
“两清了，滚吧”
周围是马仔们的嗤笑
杜明好似没了意识，缓慢的站起来，走出包间，走到门口，老板看到他瞬间血压飙升，杜明走近，撑着一口气
“还在看……别管我，回去”
还有马仔在看，杜明不确保如果老板现在帮他他们会不会在以后去给老板添堵，但张老板显然不想管这些，小心翼翼想扶杜明，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离我远点啊！”这是杜明最后的力气，于是他收获了一个恢复理智站在店门看他远去的老板和一条漫长的回城路
信一他们在杜明走后又打了几局，送走十二少后，有小弟来找他，说王九来了城寨
他骑摩托到门口，又骑着摩托去追搞事的光头仔，最后在龙哥将光头仔赶走，光头仔自己又回来后带着他去找了四仔，他站在医馆门口，一瓶绿宝没喝多少就又听到了提子的叫喊
“又什么事啊？今晚上有完没完了……”
“信一哥！刚搬来那个杜明他他他回来了…”
“下班这么快？然后呢？”
“他的手和胳膊……受伤了，我叫小弟在后面扶他了”
这时巷子的拐角果真过来了一个小弟，小心翼翼的扶着杜明的左半边身子，杜明低着头，踉踉跄跄，今天新剪的短发都没什么精神
信一上前想接，刚碰到的一瞬就被杜明的叫声下了一跳
“他伤的右胳膊”提子和信一避开杜明右臂把他扶到医馆门口，刚对着光一看，就抽了口凉气
整条胳膊红肿起泡，凹凸不平，抖的像秋风中的树叶
四仔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拳关掉电视机，扯着嗓子让里面看咸带的人都滚了出去，脱出一张折叠床把杜明扶了上去，又找了一个桶扔向门口：“去接凉水！跑着去！快！”
提子接过桶，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阿明？杜明？这是谁干的？！”
杜明自己撑着一路走到城寨，没疼晕在路上都是奇迹，这会回光返照一样撑着意识，看到了一旁呆坐着看他的一个寸头，右臂打着绑带，杜明声音沙哑，估计只有离他最近的四仔听到了
“……真有缘啊……”
随后两眼一黑就昏死过去
“杜明？！你说什么！”没听到的信一担忧又着急
四仔无语都来不及，接过提子的凉水就把杜明整条胳膊放了进去
“他说梦话别管他了！快出去买药！出城！我店里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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