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杨过离开大厅不远便知自己身后跟了小尾巴，缓了缓步子便知晓身后跟着的是郭芙，不由心下无奈又好笑。

心道：就这点功夫，也敢出来跟人，就不怕被人捉了去。这般想着，脚下步子越发缓缓，好叫身后的人不至于跟丢了自己。

杨过一路缓步慢行，避开了人多处，至一处无人的水榭。今日陆家庄随处灯火通明，但此处不是待客之地，水榭里未曾点灯，不远处明亮的灯火将此处映的半明半暗。

杨过站在水榭里，左手抬起，嘴里发出一声尖锐低沉的鸣叫，似一种鸟类的叫声。

郭芙藏在水榭外一处假山后，从假山的孔洞里看见杨过站在昏暗的水榭中。见他抬了左手曲臂举在胸前，倏忽间见夜色里一个黑色的影子疾驰而来，利箭一般射向他。

郭芙惊的双手捂住嘴，险些叫出声来，但见那黑色的影子停在杨过抬起的手臂上，似一只鸟的模样。郭芙放下心来，不由仔细打量，只是杨过站在暗处，她瞧不分明。

只看得清那鸟儿约莫成人半臂长，浑身漆黑，比自家雕儿小了许多。但她因为自小养着爹爹的雕儿，对鸟类多有涉猎，虽看的不大全面，也知那是一只鹰隼，因此越发好奇杨过在干什么。

杨过扶了扶鹰隼翅膀上黑亮的羽毛，而后从它腿上的信桶里抽出一张纸条，抖开看了看，而后手掌一握，那张纸条霎时化作齑粉，杨过手一扬便散在水榭外的水塘里消失不见。

“去吧。”杨过微一抬手，那鹰隼立刻展翅高飞，一会儿便消失在夜空里不见半点踪迹。

杨过走出水榭，目光看向郭芙藏身的假山，唇角带着浅笑，慢慢朝假山走去。

郭芙瞪大了双眼，她藏身的地方是个盲道，只有一个出口，而如今这个出口正向着走来的杨过，她要出去必然和杨过对上，急的她冷汗都落下来了。

正在郭芙急的抓耳挠腮的当口，假山口却传出杨过带笑的声音：“郭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天黑无灯，当心磕着。”

“啊！”郭芙惊恐的看向杨过，见他在昏暗的灯火里抱着双臂，倚在假山石上，正幽幽的看着自己。郭芙见他嘴角带笑，目光也不凶恶，甚至算的上温和，猛跳的心缓缓平静，脸上却开始发热，知他是发现自己跟踪他了。她窘迫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低下头去，支支吾吾的答道：“我、我……厅里有些闷，我出来走走，对，出来走走透透气，不知怎么就到这儿了，哈哈……”郭芙打着哈哈，说的自己都要信了。

杨过道：“那咱们倒是有缘，我也是闷了出来透透气，不知怎么就到了此处。”

郭芙脸上神色扭曲了一瞬，心下大骂：我信了你个鬼！嘴上却道：“是嘛，真是巧了。”

杨过不欲再逗弄她，便站直身体，说道：“咱们出来这么久了，厅上不知怎样了，回去吧。”

听他要回去，郭芙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连忙点头道：“好好，咱们快回去吧。”

二人慢悠悠回道大厅，只见大厅里已是剑拔弩张。霍都扬声正说着：“我师父与洪老前辈皆是当世大家，他二人出手不知要比到何时去，亲自比武也有失身份，不若由二位的弟子代为比武，胜了的就由对方师父当这武林盟主，也显得新任盟主教徒有方不是。我还听说丐帮的镇帮之宝，有一套叫做甚么打狗棒法的，是洪老帮主生平最厉害的本事。小王不才，要凭这柄扇子破他一破。若是破得，看来洪老前辈的本事也不过尔尔了！”

黄蓉知道今日若不动武，绝难善罢，但自己这方本有师父在，必不会输，靖哥哥自然也不在话下。但这霍都开口便撇去洪七公和郭靖，她若不答应，就算胜了也难令对方心服口服，不由有些踌躇。

洪七公却不管黄蓉这些思量，颇为不耐烦的道：“何必如此麻烦，我与你师父直接较量便是，谁赢了当这盟主不是都能让人心服口服。”

厅上群雄闻言，都纷纷附和，“对啊，有胆子就直接和洪盟主较量啊！”“咱们都认洪盟主，你们若是不服就直接较量啊，没本事就夹着尾巴走吧！”“打狗棒法精妙绝伦，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和盟主比试啊！”

霍都仰天长笑，发笑时潜运内力，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将群雄七嘴八舌的言语都压了下去，只震得大厅上的烛火摇幌不定。群雄相顾失色，都想：瞧不出他年纪轻轻，公子哥儿般的人物，居然有此厉害内功。霎时间都静了下来。

霍都向金轮法王朗声道：“师父，咱们让人冤啦。当知师父您武功盖世，洪老前辈也是武林泰斗，我只怕二位动起手来伤了和气，哪方受伤都是一大损失，这才想了个弟子代劳的法子。却不知这洪七公只是个武人，方知一盟之主，只有武艺，却无才能，如何能御下施为？而这所谓的天下英雄，也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咱们快走，你若不幸做了这些人的盟主，教天下好汉说你是天下酒囊饭袋之首，岂非污辱了您老人家的名头。”

“竖子狂妄！”黄蓉听他辱及洪七公，历声猛喝，腹中却是一疼，脸上霎时失了血色。

“蓉儿！”郭靖连忙扶住她，握着她的手为她传去内力。

洪七公也是担心的起身看向她，“蓉儿，可还好？”

“妈妈！”郭芙见自家妈妈被人气的动了胎气，奔到黄蓉身前，焦急担心的问道：“妈妈，你可还好？怎么样？疼的很吗？”

郭靖内力入体，黄蓉便绝好多了，摇摇头道：“师父，靖哥哥，芙儿，我无事了，莫担心。”眼见郭芙就要抽剑转身去会那霍都，连忙将她按下，“不可胡闹！”

郭芙一跺脚，喊道：“妈妈！”却也知自己违背不得，只能放下剑，伸手扶住黄蓉，脸上却满是对那些人的怒意。

众人这才知黄蓉身上有异，却不知是何故，但见她如此，知她今日断然是动不得武的。

但那霍都言语相激，显然是要挑黄蓉出战，群雄一时心下激愤不满。众人喝骂声中，鲁有脚竹棒一摆，大踏步走到席间，道：“在下是丐帮新任帮主鲁有脚，打狗棒法十成中还学不到一成，原本不该使用。只是你定要尝尝给打狗棒痛打一顿的滋味，在下就打你几棒罢。”鲁有脚的武功本已颇为精湛，打狗棒法虽未学全，就已使他原来武功加强不少威力，眼见霍都年甫三旬，料想他纵得高人传授，功力也必不深，既知黄蓉身子不适，自己不论是胜是败，总不能让她涉险。

霍都只求不与郭靖过招，旁人不概不惧，当即就要答应，却听一道声音响起：“且慢。”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身量颀长的少年，脸上面具遮挡看不清容貌，但身姿挺拔，声音清亮，显然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此人正是杨过，众人虽在宴席上见过他，但都不曾认识他，见他出声，不由都好奇的看向他。

杨过道：“在下穆悔，曾有幸得洪老前辈指点过一招半式，与他算的上半师之谊。小王子不若与在下先比划比划，若是连在下这个半师之徒都比不过，那也不必去向洪老前辈的高徒请教了。”

众人看他年纪轻轻，却叫那年过三旬的霍都为小王子，不由得哄堂大笑。“是呢是呢，洪盟主何许人也，他的高徒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小王子不若就先与这穆小兄弟比过再说。”“怕不是连这被盟主指点过的小兄弟都害怕吧？”“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那还不如早些回家去睡大觉呢！”

众人言语讥诮，霍都何时受过这等子闲气，当下怒喝：“好！那我就与你比划比划！”

洪七公见杨过站出来迎战，不由得沉思，他并不知杨过是重生的，他只知道自己先前只在杨过面前耍过一次完整的打狗棒法，并没有传授他口诀，心下道：他纵是天赋异禀，只看一遍就学会了棒法，却是没有口诀，不知他该当何解？且先看来。

黄蓉不解的看向洪七公，“师父你将打狗棒传给这位穆小兄弟了吗？”

洪七公摇头解释，“并没有，我只在他面前演示过一遍，未授口诀。”

黄蓉一时也是惊讶，道：“那可如何是好，纵他会使棒法，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如何取胜？”

洪七公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先别着急，咱们看看再说。我与他相处了一阵子，虽然年少，但他不是个心无城府之人，他既然敢站出来，想必定有取胜之法。”

黄蓉并不了解杨过，一时也是无法，只能听从洪七公所言，先静观其变。

二人说话的空挡，陆家庄上管家已指挥家丁，挪开酒席，在大厅上空出七八张桌子的地位来，更添红烛，将厅中心照耀得白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