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郭芙终究是没能走成，临近午时，快要用饭时，郭靖被安抚使吕大人唤人叫走，饭都没能吃上一口。

黄蓉与师兄妹三人吃过午饭，正想亲自将三人送到襄阳城外，她却忽然腹痛起来。

郭府门前，郭芙反复劝着黄蓉不用送他们离开，黄蓉想着郭芙这一走，不知母女俩何时才能再相见，心里如何舍得，说什么都要将人送到襄阳城外去。

然而还不等出门，黄蓉却扶住肚子踉跄着险些摔倒。

“妈！”郭芙惊呼着扶住黄蓉，“妈，你怎么了？”

黄蓉痛过一阵之后缓解，脸色微微泛白，“芙儿，妈怕是要如你所愿了，送不成你们了。”

“妈你怎么了？”郭芙焦急得问着，二武也上前担心得询问：“师娘你怎么了？”

黄蓉苦笑，摸着又开始痛起来、发硬的腹部，“我好像要生了，芙儿你……”

郭芙抢道：“妈，我不走了！我扶你回房！”

黄蓉嗔道：“这种情况，妈哪里还能让你走，产婆是早安排好的，我不会有事，不必去打扰你父亲，你扶我回去就行。”

听黄蓉说不要去找郭靖，郭芙十分不赞同，想要反驳，但见黄蓉额头已痛出汗来，便什么也不说了，只立即扶着人往回走：“好，妈你靠着我些，我叫小武哥哥去叫产婆来，大武哥哥去吕大人府门前守着，看见爹爹出来就让他快些回来，不会打扰到爹爹的正事的，成么？”

“行，芙儿安排的妥当。”黄蓉痛的猛吸了一口凉气，等喘匀了气才说道。

“大武哥哥小武哥哥，你们快去。”

二武连忙应道：“好，我们立刻就去，芙妹你照看好师娘。”

郭府新建，他们一家又守着襄阳城防，府中不曾在外面买进下人，只从桃花岛带了数名哑仆管着府内洒扫与厨房吃食等。这会儿前院无人，郭芙只得压下心内担忧，慢慢扶着黄蓉往后院而去。

路过花园时见有哑仆在院中，郭芙连忙吩咐人先去烧起热水来。

郭芙终于将黄蓉扶回房间，她自己身上已出了一双冷汗，她毕竟只是个未婚的姑娘，对生育之事一窍不通，见黄蓉难受，自己先急红了双眼。

黄蓉躺到床上，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还是有些经验。唤住在她床前团团转的郭芙，“芙儿，你别着急，没那么快，来帮妈换下衣服，产婆来了你就去门外。”

郭芙连忙上前，听着黄蓉的吩咐给她换了身简便的寝衣，红着眸子道：“妈，芙儿不走，芙儿陪着你。”

“傻丫头胡说什么，你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见这些事。”黄蓉和郭芙说着话，顺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手放在肚子上默默数着疼痛的频率。

郭芙反驳，嘟着嘴道：“那我以后不也要嫁人生孩子，先看看妈你怎么做的，我以后不是更有经验么。”

黄蓉好笑道：“妈就没见过脸皮比你还厚的姑娘，嫁人生子的事怎么张口就来。”

郭芙不满，“那还不是爹和妈你老在我面前提起……那谁谁谁么。”说到后面红起脸来，声音也含糊不清。到底是个小姑娘，说起自己的婚事，纵容只是和自己母亲闲话，也还是耳热面烫的不好意思。

黄蓉眸光微亮，假装不知的打趣：“哦～那谁谁谁，是谁呀？妈怎么不知道？”

郭芙垂下头，哼道：“妈你坏，明知故问，我不理你了。”

黄蓉闻言点点头，“哦～原来说的是你杨家哥哥啊～”

正此时，黄蓉小声痛呼一声：“啊！”

郭芙瞬间忘了心里的别扭害羞，本红润的小脸霎时惨白，无措的问道：“妈，你怎么了？痛的狠吗？我、我该怎么办呀？”

门外传来敲门声，武修文急切的声音响起：“师娘，芙妹，产婆我请来了！”

黄蓉已痛的说不出话来，郭芙闻言立刻惊喜的跳下床沿，欢呼道：“太好了，妈，产婆来了，我去开门。”说罢转身就去开门。

产婆是个五十上下的婆子，本就是说好的，进了门便吩咐起来，“小姑娘家家的莫在产房，当心冲撞了，叫你们家婆子备好剪刀、蜡烛，快些端热水来。”

郭芙不敢反驳她，忙应声道：“我就这叫人拿东西来，只是婆婆，我爹爹有要事不在家，我需得在房里守着我妈妈，我不打扰你们的。”

黄蓉终于缓过来一阵，听着郭芙在外间的话，扬声道：“芙儿不许胡闹，你就在门外守着就行。”

“我……”郭芙还想再争取一下，但想着黄蓉正是痛苦的时候，自己怎能叫她分心，只得应道：“是，妈妈，芙儿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的就唤芙儿。”说着向产婆行了一礼，小声道：“劳烦婆婆帮我妈妈接生，请婆婆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妈妈安全，我爹爹也是这个意思。”

产婆惊讶的瞧了一眼目光坚定沉着的小姑娘，看了一眼内间，点点头，没说话。

郭芙出了门已是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与哑仆交代，但她苍白的小脸、咬紧的牙关还是显出她的紧张。

一切都准备就绪，郭芙立在门后紧紧盯着房门，武修文见她背上衣衫都隐隐透着水迹，心疼的上前道：“芙妹，你歇会儿，回去换身衣服，莫感染了风寒，师娘这里我帮你守着。”

郭芙摇摇头，“我没事，小武哥哥，过了多久了？爹爹回来了吗？”她想着黄蓉虽然一向身体健康，又武功不凡，但自她怀上这一胎开始就不平顺，中途甚至险些没能保住孩子，自己身体也损了根本，如今又提前生产，她心里如何也不能安定，踹踹不安的，紧张的她似乎眼前都模糊起来，闪着些光怪陆离的影子。

武修文回道：“一个时辰了，师父还没回来，你别着急，师娘不会有事的。”

郭芙木楞楞的点头，“嗯，我知道，妈不会有事的。”她突然道：“小武哥哥，小红马在哪儿呢？”

武修文奇怪她突然问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依旧答道：“咱们刚刚准备走的，这会儿还在大门口呢，我一会叫人牵回马厩去，行李也得放回房间。”

郭芙摇头，“不！先别着急，我总觉得一会儿好像有事要发生……”

说着，一声婴孩儿的啼哭从屋内传来，二人一喜，郭芙瞬间神色清明，双眸发亮，喜道：“生了！妈生了，太好了！”她握着双拳，狠狠呼出一口气，想要推门，又想起先前的事，便放下，只在门前转悠着痴痴傻笑。

“妈生了，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小武哥哥，你希望是师妹好，还是师弟好呢？”

武修文也开心的笑着：“我觉得都好。”

房门打开，一名年长的哑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郭芙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去抱这么小的孩子。

哑仆笑了笑，慈爱的看着自家大小姐，示意她伸出双手，而后把襁褓放在她怀里，又慢慢的调整了她的姿势，待郭芙抱好方放开手去。

郭芙低头瞧着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脸虽皱巴巴的，但皮肤白皙，嘴巴嗫嚅着，乖乖巧巧的模样，只觉心中一片柔软。

郭芙问道：“桃枝婆婆，妈妈可好？这是妹妹还是弟弟？”

哑仆打着手势回她。

郭芙便笑起来，“原来是妹妹，真可爱，我有妹妹啦！”

武修文也凑上前，瞧了片刻，笑道：“芙妹，我看小师妹没有你好看呢。”

郭芙轻哼一声，“胡说，妹妹还小，说不定以后长得比我好看！”她虽一向自持美貌，但也不因容颜貌美而自大，何况自己刚出生的妹妹，在她看来可比自己乖巧可爱多了，才容不得旁人去说，拿她比较就更不喜了。

武修文没料到自己一句夸赞的话倒换了郭芙的不满，忙解释道：“我是说芙妹和小师妹都好看，只是芙妹更好看些。”

郭芙心情好，不想跟他吵嘴，撇撇嘴不理他，道：“我进去瞧我妈去。”

正此时，突闻身后传来一阵铃响，郭芙下意识的转身回眸，只见一条白练从远处疾射而来，尾部束着一枚金铃。

不待她反应，郭芙只觉眼前一花，右肩一痛，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怀中立时一空一轻。

“妹妹！”郭芙惊呼，眼瞧着那白练卷着小小的襁褓而去，立刻运起轻功伸手去抓。

可那白练速度极快，郭芙根本赶不上，不过数息那襁褓便落在围墙上一名白衣女子的怀里，那女子脸上极白，似乎带着病色。

郭芙瞪大了眼，认出那是曾在大胜关英雄大会上出现过一次的白衣女子。

郭芙立在围墙上，见妹妹落入白衣女子手中，不敢上前，历声冷喝道：“你是谁，快把我妹妹还来。”

白衣女子瞧着郭芙，缓缓开口：“郭姑娘，暂借你妹子一用，我定尽力护她周全，到时自当送还。”说罢飞身极退，白衣飞扬，青天白日里却恍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郭芙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