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霍都被擒之事,蒙古减缓了进攻的步伐,襄阳难得有了一点平和安定的时日。
郭靖等人已到襄阳城驻守半年,因最初几场大大小小的战役,郭靖已在襄阳城站稳了脚跟。
黄蓉已接近临盆,近来无事,郭靖便在家陪着妻女,顺便监督两个徒弟练功。
郭芙睡眼惺忪的依偎在黄蓉身侧,目光涣散的看着院子里师徒三人。
“芙儿,昨夜也还是做梦了吗?”黄蓉忧心的握着女儿明显瘦了一圈的手腕,心疼道。
郭芙恍惚的应道:“嗯,和之前的一样。”她自来了襄阳便总是做梦,最初并不严重,隔几日一次,梦境模糊不清,她醒来便忘了。后来越来越严重,如今只要她睡着便会做梦,梦境也清晰起来。
她梦见一个独臂潦倒的男人在杀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但那些人都是进攻大宋的蒙古鞑子。那个男人武功很高,但他不像是在打仗,只是单纯的杀人。可无论他遇上多少蒙古士兵,他都一往无前,只攻不守。他从不穿盔甲,也从不躲开敌人的刀兵,受伤了也只是草草处理便罢。郭芙觉得他其实是在求死,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很难受,很多次她都想扑上去帮他挡住那些砍向他的刀剑,但梦里她什么也做不了,任她如何哭喊咒骂,那个男人都无动于衷。
她最后看见那人被蒙古鞑子乱刀砍死,身上插满各种兵器,没有一处完好。她总从梦里惊醒,醒来枕头上总是一片湿意,然后开始心悸,渐渐的只要想到这个梦,她就难受的无法呼吸,一直心悸。
“妈,我好难受。”郭芙摸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心里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总觉得自己不该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既害得即将临盆的母亲日日为她忧心劳神,又让军务繁忙的父亲分心忧虑。可她总是无法自控,这让她心中越发煎熬。
郭靖让两个徒弟自行练习,转身走近黄蓉和郭芙,瞧见郭芙脸上的痛苦,忧心道:“芙儿又难受了?”
黄蓉将女儿揽在肩头,面上都是愁容,“嗯,靖哥哥,芙儿在这么下去,我怕她……”
郭靖眉头皱成川子,“芙儿是从来了襄阳就开始这样,怕是此处不适合她,不如让芙儿回桃花岛去。”
“不!爹爹,我不要一个人回桃花岛,我不离开你和妈妈。”郭芙抬头激动的摇头。
郭靖轻声说:“不是让你一个人回去,大武小武都可以陪你回去。”
郭芙依旧不愿,“爹爹妈妈在哪儿,芙儿就在哪儿,芙儿没事,说不定过段时间又莫名其妙好了呢。”
黄蓉也劝道:“可是芙儿你一直如此,爹爹妈妈也不放心啊。”
郭芙红了眼眶,哭声道:“妈,芙儿知道我给你们拖后腿了,可是芙儿不愿离开你们,妈也要生弟弟了,芙儿也舍不得离开爹爹妈妈,求爹爹妈妈不要赶芙儿走。”说着说着已流下泪来。
那边二武见郭芙哭了,也连忙过来安慰。
武敦儒:“芙妹,怎么突然哭了,可是又难受了?”
武修文怒道:“若让我知道害芙妹如此的梦里人是谁,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黄蓉心疼无奈的抱住郭芙轻拍,目光看向郭靖。
郭靖目光沉沉,似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开口道:“芙儿既然不想回桃花岛,那就不回去。但你不能一直如此,如今襄阳城还算安定,既然普通的医师无用,我就带芙儿上全真教一趟,请丘道长他们瞧瞧去。”
黄蓉双眸一亮,“靖哥哥说的是,芙儿这模样不似平常,还是请道长们看看妥当。”
郭靖点头道:“行,我现在就去找吕大人说明原因,交代了军中之事就带芙儿走。”
郭芙哭道:“不行!爹爹,妈妈就要生产了,我们走了,她怎么办?”
黄蓉嗔道:“傻孩子,妈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还能不知道怎么办么?你们不用担心,妈心里有数。”
郭芙还是摇头,让她此时离开黄蓉,还带走郭靖,她是宁可自己难受死也不会同意的。
黄蓉见她如此,也有些生气了,怒道:“你这孩子,这也不行,那也不愿,你是要急死妈么?”
郭芙越发哭的凄惨,“妈!妈!芙儿没事,芙儿不去全真教,妈你别生芙儿的气,芙儿回桃花岛,一个人回去,不要人陪。”
郭靖叹道:“你如今这个样子,我们怎放心你一人回桃花岛,芙儿听话,让你大武哥哥小武哥哥陪你一起回去。”
郭芙知道自己反驳不了,为了自己爹爹妈妈安心也不能再任性,点点闷闷道:“好 芙儿知道了,芙儿这就去收拾东西,下午就走。”
黄蓉拉住就要哭着走开的郭芙,柔声道:“不着急,一会儿妈给你收拾。儒儿,文儿,就辛苦你们跑一趟了,一定把芙儿好好送回去。”
二武回道:“师娘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把芙妹送回桃花岛,我们就先去收拾行李去了。”
二武一同离去,郭靖坐下,心疼的瞧着黄蓉二人。
黄蓉瞧了一眼郭靖,低头去看情绪渐渐稳定的郭芙,柔声问道:“芙儿,你心里可是有人?”
“什么?”郭芙疑惑的抬起头,双眼已经哭红,眼泪未干,一双水眸潋滟懵懂。
黄蓉循循善诱,“芙儿,梦虽虚无缥缈,可大多时候总是有迹可循。古人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是这个道理。你这梦如此异常,又对你影响这般大,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说,你梦见的那个人都该与你关系匪浅才是。”
郭芙心中似乎隐隐约约的浮现一抹人影,可她根本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像,只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可是妈妈,我没有喜欢的人啊?怎样又才算喜欢一个人呢?”
黄蓉瞧着懵懂的郭芙,心下一叹:这模样瞧着都没开窍,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郭靖道:“蓉儿,芙儿还小,认识的都是身边熟悉的人,若是她喜欢谁也该是身边常接触的,断然不会认不出来的。”
黄蓉瞧着郭靖眼中的隐晦,知他心里还是记挂着杨过,并不希望自家女儿还在没找见杨过之前就心许旁人。心下不由的好笑,突然间她脑中快速闪过一个想法,惊了一霎,似想到一种可能,神色都不由严肃起来。
“芙儿,你可还记得你杨家哥哥杨过?”
“杨过?杨哥哥么?当然记得,妈妈你怎么突然说起杨哥哥来了,他不是去全真教了么,这么多年,也不说寄个信来,定然都把我们忘了,真过分!”
黄蓉眼神制止了郭靖要说话的嘴,低声道:“芙儿,你觉得你梦中那人和你杨哥哥像么?”
郭芙惊讶又不解,“怎会是杨哥哥呢!妈你说什么,那人头发花白,一身潦草,手还断了一只,怎可能是杨哥哥。”
黄蓉叹道:“可是芙儿,我们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你杨哥哥很久之前就离开了全真教,全真教说他背师判教离了山去,他们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若他在外面过的不好,会不会就是你梦里的模样呢?”
“呀?”郭芙惊的站起身,“定是全真教欺负了杨哥哥……”似突然想起郭靖素来就极敬重推崇全真教,连忙撇一眼他,却见他神色淡淡,竟没有要制止她的意思,心下一安,但也再不敢说全真教的不是了。只着急的问:“爹爹妈妈何时知道这事儿的,可找见杨哥哥了?”
郭靖长叹:“还没有,只希望他在外一切安好。”
黄蓉沉默不语。
郭芙忧心道:“杨哥哥一个人在外面,要是被人欺负了,肯定过的很惨,咱们得快些找着他。”想着黄蓉的猜测,又道:“可是我很久都没见过杨哥哥了,我就算做梦也不应该会梦到他呀。”
黄蓉点头,“那也许真不是他,妈就是乱猜。”
“哦。”郭芙懵懵的点点头,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忍不住去想:妈从来不会无故放矢,怎会乱猜,还猜到杨哥哥身上?那人莫不真是杨哥哥?可他怎能那边潦草,连手臂都断了,还不想活了,谁人不想活着呢,真是个怪人。想着想着,又开始心悸起来。
黄蓉见她神情,知她又难受了,连忙起身拉着她往她房间走,“芙儿,走,妈给你收拾东西去。”
经黄蓉一打岔,郭芙觉得心里好受些了,揉揉胸口,笑着应道:“好,多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