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翌日，天未亮，郭芙便骑着小红马往回走，这次她不再急奔，而是打马缓行，时刻注意着经过之处的一草一木，若是遇上人群还要停下仔细辨认。

行至天色大亮，日上中天，郭芙已饥肠辘辘，便停在一处河道旁，给小红马饮水，教它自己去寻草吃，她则先在河边洗漱一番后才拿出干粮来吃。

她神色疲惫，心神恍惚，若非要找妹妹的念头支撑着她，怕是早已坚持不住。只停歇这片刻，便觉神思不属，她昨夜亦是在梦中惊醒，只这次的梦与先前的不同。

她梦见红烛照亮的房间内，她持剑砍了谁的胳膊，血淋了她一身。郭芙木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脸上还残留着那人血液的温热感。她猛然收回手，似被烫到般，眼泪无知无觉的从她脸颊滑落。

“郭姑娘？”

略有些陌生的声音惊了郭芙一跳，她猛的回神，转头看见三人。

“耶律大哥，燕姐姐，萍姐姐。”郭芙惊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曾见过数面的几人。

耶律燕见郭芙满脸泪水，担忧的开口：“郭妹妹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郭芙这才恍然自己刚刚哭了，连忙背转身去，伸手摸到脸上一脸冰冷的水意。

完颜萍上前递了帕子给她，柔声道：“妹妹若是遇上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咱们既然遇上，能帮上的定然帮你。”

郭芙摇了摇手，不好意思弄脏她的帕子，忙掏了自己的出来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回道：“谢谢萍姐姐，我妹妹被人抢走，我是出来寻她的。不知姐姐你们怎么在此的？”

完颜萍收回帕子，转头看向耶律齐。

耶律齐开口道：“郭姑娘的妹妹被何人抢走了？怎会是郭姑娘独自来寻了？”却不答他们几人为何在此。

郭芙摇摇头，“我不认识那人，爹爹应该很快也追上来了，我还要继续去寻我妹妹，便先告辞了。”郭芙不知为何，心里并不愿与这几人相处。

“郭姑娘稍等。”耶律齐拦住她，说道：“我们本是听说师父出现在洛阳，原是要去寻他。既然在这里遇到郭姑娘，又知郭大侠的女儿被抢，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如咱们一起陪郭姑娘去寻你妹妹，多个人多份力不是。”

郭芙犹豫了一下，心里虽莫名有些抵触与他们同行，但想着自己妹妹，耶律齐说的也在理，就点点头，“那便多谢耶律大哥和二位姐姐了。”

见她答应，耶律齐微微笑道：“郭姑娘的妹妹是怎么丢的？”

“是被个白衣女子抢走的，那女子我不认识，也不知与我家有何渊源，只是有人看见她往这个方向来了，我便来追，但我昨日跑的太快，说不定错过了她，今日准备往回寻寻。”

耶律齐思量片刻，“那女子抢你妹子定然有原因，可是与郭大侠夫妇有仇？”

郭芙微微皱眉，“会与我爹爹妈妈结仇的断不是什么好人，但那女子说会尽力护我妹妹周全，又不像是来寻仇的。”

“如此倒是不急，只是中原之地如此之大，要寻人却是难了。但她带着孩子，定要寻城镇歇脚，咱们不若先去各处城镇打听打听。”耶律齐又道：“还未问郭姑娘的妹妹多大了，之前见面也没听郭姑娘提起过。”

郭芙答道：“妹妹昨日刚出生。”

三人吃了一惊，也明白过来为何女儿被抢，郭靖黄蓉夫妇却没有立刻追上来的原因了，怕是黄蓉无法追来，而郭靖多半被事务缠身了。

郭芙原本也是准备找有人的村镇打听，顺便联系丐帮帮忙寻人的，听耶律齐如此计划，便也同意，四人一同出发。

杨过收到郭芙两姐妹都失踪的消息时正从绝情谷底爬出来，身上都还滴着水。

“龙姑娘抢了小郭小姐，她武功太高，轻功又好，咱们的人没能追上。郭大姑娘骑着小红马，咱们也没能追上，就失了消息。”

杨过险些气笑，盯着跪在地上低着头回报的人，“这也追不上，那也追不上，你们怎么不把自己也丢了，我要你们何用！”

一旁的吴纲赶紧安抚道：“将军息怒，小山亲自去追郭大姑娘了，史家兄弟也帮忙去寻了，想来很快就能寻到郭大姑娘。且郭大侠也已经离了襄阳，想来很快就能找回两位郭姑娘。”

杨过紧抿着唇，双手紧握，他本不愿再掺和进绝情谷的一堆烂事里，再去误了公孙绿萼的性命。可没料到他那姑姑，前世今生竟然都没变过，尹志平也是无用，连姑姑都拦不住。

杨过咬牙，“绝情谷里如今怎样了？尹志平呢？”

吴纲道：“那裘千尺赶走了公孙止，如今的绝情谷上下都听她的号令。尹志平自觉时日无多，想在死之前回全真教请罪，已经离开了。”

“不是让人告诉他断肠草也能解情花毒吗？他没吃？”

“那人脑子有病。”吴纲神色奇怪，不明白蝼蚁尚且偷生，那师出名门，江湖称羡的全真道子为何却一心求死。吴纲伸手抓了两把脑袋，道：“他说他犯了大错本就该死，中毒是他应得的报应，他不愿解毒，只愿死之前回去求得师门宽恕，就走了……”

杨过深吸一口气，前世今生那人都一心求死，前世还能说是他犯了淫戒，冒犯了姑姑，死不足惜。可那时姑姑分明也是不愿他死的，但他自己自戕了。今生他与姑姑之间没有那些龌龊，甚至一直护着姑姑，他知道姑姑其实已经对那人动心了，他还一心求死，就是驴脑子了。又想起如出一辙死脑筋的郝大通，简直怒发冲冠。

“他们全真教的人是不是都有病！”杨过恨声骂道。要知道今生他虽背师判教，但因不知他的下落，赵志敬心虚未敢过于编排他，又因他与丘处机郭靖等人的关系，全真教一直未将他除名，实际上算起来他也还算全真教弟子，这么一骂却是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当然，他自己并不知未被除名这事，若是知道怕不还得再骂一句“有病”。

吴纲等人不敢发言，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眸站着。

“叫人带上断肠草去全真教，塞也给他塞进去！想死，也要看我同不同意。”杨过笑得邪肆，众人纷纷打了个冷颤。

天要他死，他偏要他活。天要与他斗，他也有兴趣与祂斗一斗，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

杨过冷笑一声，“不用追着小龙女了，去寻李莫愁，孩子在她手上，你们打不过她，引她来绝情谷就行。找到郭大姑娘后护好她，把她引来见我。至于郭大侠，他来的正好，此处还需他的助力，透露消息给他，让他到绝情谷来。”

众人对杨过为何会知道孩子已在李莫愁手上的事已经见怪不怪。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甚至觉得杨过怕不是什么神仙转世，能掐会算。

跪在地上的人立刻答道：“是，属下这就去。”说罢立刻起身，很快便消失在山谷中。

见人走了，吴纲问道：“将军可是确认了？”

杨过点点头，“嗯，但入口处有巨石堵门，若无郭大侠的降龙十八掌难以打开。徐庆那边如何了？”

“将军放心，徐将军定不会让公孙止活着回到绝情谷。”

杨过轻笑，“那咱们也去谷内瞧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