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遇·春妙4

天刚蒙蒙亮，水雾还没有淡去，楼外庄稼人养的鸡才刚打鸣两声，雁随平眼睛眨了眨，虽说昨晚不算睡得早，但在楼子里常年养成的习惯—“早起”，每天楼主都会同沉胺一起开门，清清黎明的早风，夹着一股淡香的朝露，卷进楼里，楼主就会敲敲一个小铜锣，“天亮东方早，朝啼霜迎月…”“碧荷短生秋骨望，谁家鹅女望归郎…”随平出门便扑了几句戏词或小诗，多是即兴而作，楼主有时又不消敲锣，久而久之，个子都习惯了早起，但偶尔，陌离也会敲敲锣，调调嗓子练练喉。

眨眨眼，侧身而起便看见身边也眨了眨眼的海清明，随平开始纳闷了，这么早，还是自己动作太大了？偏就把他搅醒了？“几时辰了？”海清明揉了揉眼，抓了把脸，“鸡刚打鸣？刚是搅到你睡觉了？”“当是不是，自我随九青哥认字习书，九青哥便会叫我早起，久而久之，便会早起了，只是一开始不早起会被打手板，你这也是早起么？逼的么，还是说自觉的啊？”清明一边开始束发一边靠近随平低低询问“一开始和你一样，会被人催着早起，但不会被说，被打骂，但看着她们都早起来吊嗓子练身子，我也就不多耽搁，便也会早起了。”随平说完便穿搭好衣裳，用一丝带取头发上一三分之一，扎起，留两青丝带垂在一股青丝中间，随平起身开门倒是不听有吊嗓子的声音，“怎个今天没什么人吊嗓子呢？”回头正好碰见才开完门的沉胺，“沉胺姐，怎么大家都没有出来吊嗓子，平日按这个点，都该出来了啊。”说话的功夫，清明穿好衣裳，跳走两步，窜到两人面前，“清明，睡了好觉否？”

“好觉算不上，沉胺姐，夜里平安？”

“有陌离在，当是平安。”

“随平啊，你睡糊涂了？过写时日，不出一旬，便是年年桃花开的时候，这个时段前后，都在准备和相爱长相守或说重要的人同赏桃花宴，通情的陌离当然就把这些时日我们要做的功课免了，现在楼中，人剩的不算多，有些人便也开始睡懒觉了。”说完不忘点了点他的头。

随平也算被点醒了，这些时日不用早起了，不过这段时日楼中人最少了。 “随平，楼中人少，还没有功课，要不要来我家啊？我家没人，来嘛，反正在哪都是住。”海清明拽拽他的袖子，一双眼里泛着光，十二三岁，净想着玩的年纪，拐着他的胳膊，要拉着他去自己家里。“如果陌离姐同意的话，是没有问题的吧。”雁随平托腮思衬片刻，琢磨着注意，歪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沉胺。“哦~那我去问问陌离，放心，陌离会同意的。”还没等雁随平说下文，沉胺拐了个弯就去小屋了，“到时候你来我家，对了，你得先换身衣服啊，你这着的不是常服吧，逛闹市应是不方便的，逛不了闹市，我咋带你去吃凉皮桃心枣泥糕…”海清明正想着带他去干嘛，但看着他一身像戏服的外袍，正想叫他把外袍换了，雁随平背后就露出个人影，“随平小弟啊，为了节省布料，他又不咋出门逛，就不怎么买布买外袍，多是穿戏袍，咳咳，陌离姐说了，你可以带他去你家，但你要照顾好他。”沉胺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在两个小孩中间。

“咳咳，沉胺姐。”雁随平稍显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这不，问到消息有点急想听你们出去的计划嘛，咳，我走了，不打扰了。”沉胺一副小算盘戳破的样子，悄悄溜了。

“哦，原来这样啊，这么会省钱，之后谁和你在一起，岂不是能省很多钱！emmm我想到了一个法子，你先到我家来，我有外衣，你跟我身形差不多，高不了多少，肯定合适！要带点啥吗？准备准备，走吧，出发去我家！”海清明小手一挥指向门，左腿一迈，这幼稚又有力的动作让雁随平别过头去，视线扫了圈屋子， “也不确定在你那待几天，先带几件衣裳内衬稳妥，再带几两钱，毕竟是出去玩，怎么也要花钱。”

雁随平摆出一张布放在床上，上面摊着几件薄衫内衬，摸了两把，便将布小心地叠好，转身伸手去摸一个柜子，摸了几两钱装在腰间的钱袋里，行当也不过如此轻便。

“收拾好了？这就出发！”雁随平倒是没想到海清明这么闹腾，不过才认识多久，心里开始嘀咕，对谁都这样，那还得了。从戏楼到海清明家里不远，一路上，海清明都在雁随平左右商量着接下来干嘛，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

“我们到了家放了行李，就去吃瑾娘家的凉皮桃心枣泥糕，可好吃了，还有，歆姨家的软梅糕也好吃……”雁随平无奈地点点他的头“都依你，你倒是爱吃这些啊……”

“都很好吃的！不信你去尝嘛，还有……”海清明正打算说，嘴里被塞了个蛋黄酥。

“早上起来没吃饭吧，沉胺姐给的，饿了吧，你先吃，别噎着。”

雁随平借着朝阳又重新打量海清明，不由感叹，这文静小书生心里住着这么闹腾的性啊，但若长成点，就该说是豪爽了吧。

雁随平打量得出神，感觉脸被戳了戳，“你吃什么长大的，长这么俊俏,偏就生了这么好身段，会舞袖弄影，第一眼就觉得你脱俗，刚入楼看见你我就走不动了，许是上辈子的相好一样。”雁随平看他一手托着蛋黄酥，一手指尖指着他，双眼发光地看着自己，“哦？真是如此？你倒是我在楼中第一个这么看着我的人，奇怪了，为何最初遇见你的时候，你那般文质？出了楼，远了大人，你就这般闹腾？”听这话，海清明把嘴一努，一手叉腰，小孩子气地狡辩，“我也只是小孩子嘛！而且，我认识的同辈友人不多，话多，也治不了我的罪吧。”

说不过几句的功夫，海清明就摇起了雁随平的手，“那就是我家，等到正月的时候，你楼里的人，大多应该要回去吧，你若无处可去，就来我这。”海清明估摸出个七八，雁随平过年的时候，恐是无家可归，无地可去，刚好自己始终只有一人在家，来个人，好好过个春节，算是添一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