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熙熙攘攘,偶尔传来几句人情冷暖,到底是一家喜一家闹。
“嗳,这就不得便宜?”海清明回头看去,粉裙绿袖,头上簪花钗,腰间配流苏,右手里拿着几块花糕,左手扇着布扇,“你可心疼我一布艺人家,将就着折扣点罢。”
“小娘子啊,你手上拿的,可是我家祖祖亲手做的糕,手功好,小娘子,你选的可是龙凤纹,可是好兆头,说不定你这一天运气不错,小娘子你可就依了我。”海清明拉住雁随平一起看热闹,手指从袖口探出,“咱多看会,咱多学着点,没坏处。学着了那小贩的话,卖东西不亏,学着了那姑娘的话,买东西不亏。”
“哦?那一会可是要买什么?你又可是说的出个条理来?”雁随平一脸无所谓地扫了她们一眼,“你可瞧好那姑娘,笑脸盈盈,春风柳絮不及她和谈口雅的,你可学得几分呐?”
“这……我先生没教过……”
“先生教你几何?”早先听闻海清明有个“小秀才”的野名,“不如,为我编几句?”
“先生,教我……教我很多啦,为你么?”海清明看着眼前人,几缕扶光跃发丝而来,恰似三月春来花开,看着映入眼前的青荷,越发看越觉清秀。
“扶光烛色看明清,花香满天抟青荷。”末了不忘加一句:
“我文采一般,别为难我这一介布艺了。”
“先生教的?”
“怎回是?为你编的。”一面打量着四方,寻着个落子,“我们出来这么久,先买点莲蓉酥,垫垫肚子,你也没吃饭吧。”
本想张张嘴继续说点什么,也被他一把拉过,就奔走几步,来到一个小车摊子前,海清明将他一推,车板上的各种饼子,酥糕,全都收入眼前,“说吧,吃什么?我做东,都很好吃的,琇阿娘手艺可是这一片的‘红人’,自大我出生,便总能瞧着琇阿娘在小推车旁压着饼做着料,手艺可精了。”
“手艺呵,这可不是一般年岁磨成的,”雁随平瞧着琇阿娘,看着已经三四十岁的模样,但模棱中,也是完全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秀气,一双带皱子的眼也正打量着雁随平,眼神清透,年岁给了这个女人岁月感,磨走了她年轻的美貌,倒也留了一笔手艺,熏了一身尘间烟火气,雁随平看着眼前女人和蔼,没有半点老气横秋。
“那琇阿娘觉得,这里中的糕子,何最可口呢?”
“小伙子,你喜甚口感?”
“不腻,不咸不淡,酸甜。”
“那大娘我的枣泥桃心酥就可呈上了。”说着,先从板上拿一布来包了一大糕子,切了一小块。
“先尝尝,觉得好吃再买也不急。”
“琇阿娘,你做了几年糕饼子啊?”海清明趁着雁随平尝糕子的功夫,瞅着琇阿娘的头发,一头青丝被一桃木簪子盘起,那簪子一端的桃花里,嵌着一颗圆润的玉,这簪子他看过无数次,好像这簪子是从这一头青丝长出来的一样。
“咋打十二便随阿母学做糕了,做了有个二三十个年头。”
“做这么久,那琇阿娘可有什么佳人于心?”
“可好吃?”
“果然手艺不一般啊,”雁随平戳了戳他的手,“你说的,你请客。”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八卦,也没有多问,只是走了她的意。
“琇阿娘,包两块吧,我付钱。”
“下次还来啊。”收了钱,琇阿娘目视着他们的离去,待他们啃着饼走远了,自顾自地抚上桃花玉心簪子,心里涌着一阵酸涩,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知所措地放下手,“吾这是做甚,莫不是还动心罢?我老了,花容早不在了,他该爱别人了,这桃花簪子,早过时了。”一阵喃喃自语又复归平静。
“喜欢吃枣泥桃心酥?等桃花开的时候,吾做给你吃?”
海清明逗着雁随平,他倒是没想到,雁随平这么一个素净人,会爱这种甜糕子。
“当真?”
“你若喜欢,便由你当真。”
“口感不错。”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先回家,你嫌乱,便为你理顺了去。”
海清明心里先开始疑惑了,一句开玩笑的话,怎偏就信了,虽是没什么把握做得和琇阿娘一样好,但也是可以学的,不过是做一个小糕子罢了。
雁随平心中呵呵一笑,品出几分逗弄,但偏就要跟他意,想着嘴上就勾起一丝笑。海清明看在眼里,心中哼了一口气。
“哼,青狐狸爱吃枣泥桃心酥。”
“你咕哝什么?”整理了帕子,一双秀眼扫了过去,“青狐狸?”反复嘀咕了一遍词。
“你知道你还问我。”海清明嘀咕了起来,但一副心虚状。
“你比那畜牲卖了还不值价,畜牲不仅肉有钱赚,毛扒了也能捞几个钱。你有什么啊?”记忆里的话重复浮现,“把你卖了,比外面猪肉钱都不够,你个孽崽子,啥时候去陪你那娘?”
“我说这孩子也是可怜,天生带杀性,凭这杀性啊,灭了他娘,还把他家的福气都煞了,阿福啊,以后离这种人远点昂?叫你好伙伴离这人远点,晦气。”
“好,娘。”
雁随平记得打那后,便落得单身一人,“若没有海清明这跳性子,我倒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雁随平只是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反常。
得不到下文的海清明转身去看雁随平,看到的是嘴唇发抖,面色苍白,吓得慌神。
“开个玩笑,没,没有别的意思!天冷了?生病了?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先生教的,要以客为重要,冷了的话,我再给你披上我的一件。”
几番话和海随平的手忙脚乱把雁随平从记忆力拉出来了“哦?没事?当是刚出楼难御寒,不碍事。”摆手拒绝了他的外衣,心里忍不住想:“若他给了,我接了,偏他着凉,我又一客,他又是我这十几年岁里第一个不避讳我煞气的同辈,若我害了他着凉,或是会与我生分。”
见他执意不披,海随平只得作罢“罢了罢了,我带你回家,若你不安稳了,且和我说,别和我客气。”
“好,我何时与你客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