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啥?”一个十六岁的小战士攥紧了手里的红缨枪,眼睛瞪得溜圆。他见过庙里的泥菩萨,听过说书人口中的狐仙,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灵——翅膀上的金光像夜空中炸开的星火,湛蓝色的小裙子比地主家闺女的绸缎还亮,飞到严安安肩头时,声音脆得像山涧的泉水。
“是仙女儿吧?”旁边的老兵喃喃道,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他们打了十年仗,从东北退到华北,见过炮弹炸飞山头,见过刺刀捅进胸膛,却总在绝境里盼着点什么——盼着老天爷开眼,盼着菩萨显灵,盼着有股子超凡的力量,能把这群豺狼赶出去。
“要是有这仙法……”一个伤员挣扎着坐起来,断了的腿还在渗血,“是不是就能让鬼子的枪打不响?是不是能让咱的粮食多起来?”
没人接话,但每个人心里都在翻腾。陕北的老乡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信了半辈子,此刻看着那扇动的翅膀,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希望。连最不信鬼神的指导员,也盯着天幕,喉结动了动——他昨夜刚在转移伤员时,亲手埋了三个没撑到黎明的小鬼。
就在万朝议论如潮,求仙者狂喜,智者疑虑,方士借机煽风点火之际,暗下去的天幕突然亮起一行冰冷的字,如惊雷炸响在每个时空。
【直播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已中断画面。针对方才异象,特说明:后世无长生之术,无仙神鬼怪。一切超自然现象均为未被完全认知的自然规律或技术产物。生命有始有终,万物循律而行。】
“啥意思?”小战士没太看懂,拉了拉老兵的袖子。
老兵的脸慢慢沉了下去,他把红缨枪往地上顿了顿,枪头戳进泥土半寸:“意思是……没神仙。”
伤员低低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断腿,自嘲地笑了:“早该想到。要是有神仙,能看着咱遭这份罪?”
指导员猛地站起身,腰间的驳壳枪撞在皮带扣上,发出清脆的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劲:“没神仙,好!”
众人都抬头看他。
“没神仙,就说明打跑鬼子,不靠老天爷!”他指着天幕暗下去的方向,又指了指身边的战士,“靠的是咱手里的枪,靠的是咱能扛住伤的脊梁!那精灵是啥?管它是啥!后世能有那光景,不是神仙给的,是人家自己挣出来的!”
小战士眼睛亮了,他把枪握得更紧:“对!咱现在多打一个鬼子,后世就能多一分安稳!”
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得对。没神仙,咱就自己做自己的神。”他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里,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却不再让人觉得害怕。
伤员咬着牙,用没断的腿撑着炕沿,想坐得更直些:“指导员,等我好了,还能扔手榴弹。”
火柴的光重新亮起来,照在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没人再提精灵,也没人在意那“无仙神”的宣告。对他们来说,这不是打击,反倒是解脱——既然没有谁能来拯救,那就只能拼尽全力,把未来亲手挣出来。
远处的枪声渐渐密了,指导员把驳壳枪拽出来,哗啦一声上了膛:“同志们,该换岗了。记住,咱脚下的地,咱护着;后世的安稳,咱挣着!”
战士们纷纷站起身,红缨枪和步枪的碰撞声响起,像一首无声的战歌。天幕早已暗透,但他们眼里的光,比任何精灵的翅膀都要亮。
………………
咸阳宫的方士们脸色煞白。 始皇帝盯着那行字,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一脚踹翻案几,竹简散落一地:“一派胡言!”可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底的狂热渐渐冷却——是啊,若后世真有长生,为何从未见仙人回溯时光?
大明宫的道士们哑了声。 武则天缓缓坐回龙椅,指尖抚过案上的《金刚经》,那行字里的“循律而行”四个字,比任何佛经都更让她心惊。她求过佛,炼过丹,终究抵不过这冰冷的宣告。
嘉靖帝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道袍前襟。 他望着“无长生之术”六个字,二十载的痴迷像个笑话。陶仲文还想辩解,却被他挥手喝退,殿内只剩下他枯坐的身影,丹炉里的药香突然变得刺鼻。
乾清宫里,康熙望着那行字,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原来如此。”张廷玉抬头,见他眼中的迷茫散去,只剩清明:“传令下去,罢黜所有求仙问道的差事,让钦天监好好观测星象——不是为了长生,是为了知道,这天地到底有多少规律,等着我们去看。”
天幕彻底暗了下去,只留下万朝众人在寂静中,消化着这个击碎千年幻梦的答案。